她正扶着孟师姐，却因为太激动，差点让伤员栽倒。

孟师姐咬着牙抓住她的手腕，却也跟着笑了：\"那灰雾在散！

看！\"

云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邪灵虚影的边缘正在剥落，像被雨水打湿的墙皮，露出里面蜷缩的黑影——那是陆沧溟的本尊。

他的道袍被血浸透，脸上还沾着白长老的绿血，此刻正惊恐地瞪着众人，手指死死抠住地面的碎石：\"不！

不可能！

我融合了七名长老的神魂......\"

\"你融合的是残魂。\"沈砚的金剑抵住他咽喉，声音冷得像冰锥，\"残魂拼的再紧，也怕生机。\"他侧头看向云栖，目光软了一瞬，\"小栖引动的草木灵力，是天地最纯粹的生机，专克你这种吞噬活物的邪术。\"

陆沧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脖颈处的皮肤开始皲裂，露出下面蠕动的灰雾，那是被摧毁的邪灵力量正在反噬。\"救我......\"他抓向蓝护卫的裤脚，可蓝护卫此刻正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嘶吼——方才的攻击震散了邪灵对他的控制，他望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我杀了陈师弟......我杀了......\"

白长老的乌木杖\"当啷\"落地。

他浑浊的眼珠终于恢复清明，却在看清自己方才的暴行后，突然喷出一口黑血。\"造孽......\"他踉跄着爬到陆沧溟面前，枯瘦的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是你害我成了邪修......\"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余道长的阵旗无力地垂落，他扶着断墙滑坐在地，玉牌上的裂纹已经蔓延到边缘，本命法器算是废了；韦道长的罗盘\"咔\"地裂开，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冲云栖露出个虚弱的笑；雷驯兽师的灵兽们围在他脚边，用脑袋轻轻蹭他的手，喉间发出呜咽——那是在安慰主人。

\"赢了？\"夏师姐的剑\"当\"地插进土里。

她发间的碎发全被汗水黏在脸上，却笑得像个孩子，\"我们真的赢了？\"

\"赢了。\"云栖的声音在发抖。

她站起身，掌心的农典纹路渐渐淡去，可指尖还残留着草木的温度。

她看向沈砚，他的金剑已经收进剑鞘，却仍用身体护着她，后颈的麦穗纹路也暗了下去，\"我们赢了。\"

但下一秒，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云栖踉跄着撞进沈砚怀里，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坠落的轰鸣。

程书生突然指向天空：\"看！

那片灰雾！\"

原本已经消散的灰雾又开始凝聚，这次比之前更浓，更黑，像一团活物在翻涌。

云栖听见地底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声音熟悉得让她脊背发凉——三天前在空间里，林老者摸着白胡子说\"邪灵再强，也是拼凑的残魂，它怕的不是刀剑，是......\"时，地底下就传来过这样的震动。

\"是......\"魏书生突然扑过去捡起那半本焦黑的古籍，手指在书页上疯狂翻动，\"是邪灵的本源！

陆沧溟这些年一直在用活人祭养它，现在......现在邪灵被我们打散，本源要苏醒了！\"

沈砚猛地将云栖护在身后。

他的金剑再次出鞘，剑尖指向重新凝聚的灰雾，可这一次，剑脊的震颤比之前更剧烈，像是在恐惧什么。

云栖贴着他的后背，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还有他压着嗓音说的话：\"小栖，抓紧我。\"

灰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手。

那手比之前所有虚影都要真实，皮肤呈现死灰色，指甲长如利刃，指尖滴着墨绿色的液体。

它穿透灰雾，朝着云栖的方向抓来，与此同时，整个空间都在扭曲，像一块被揉皱的绢帛。

\"退！\"李道长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这不是普通邪灵......这是......\"

他的话被另一声轰鸣淹没。

云栖看见沈砚的金剑在灰雾前寸寸崩裂，看见邱师姐刚布好的困灵阵被撕成碎片，看见所有人的灵力在瞬间被抽干——那只手带来的威压，比之前的邪灵虚影强了十倍，百倍。

\"小栖。\"沈砚突然转身，他的眼睛里有金光在燃烧，那是农神血脉在拼命抵抗，\"我护着你，你带大家......\"

\"不。\"云栖攥紧他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农典纹路再次发烫，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烫，像是要把她的手烧穿，\"要走一起走。\"

灰雾中的手已经近在咫尺。

云栖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看见夏师姐咬着牙举起剑，看见钱护卫握紧长枪挡在最前面，看见王药师把最后一颗疗伤丹塞进孙师姐嘴里——他们都在拼命，可那只手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战场。

就在这时，云栖听见地底下传来嫩芽破土的轻响。

很轻，很细，却清晰得像是在耳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石缝里那株被踩扁的野菊，竟在此时抽出了新的花茎，鹅黄色的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然后是第二株，第三株......整个战场的废墟里，所有被摧毁的草木都开始抽芽。

野菊、苔藓、断墙上的爬山虎，甚至是被血浸透的泥土里，都冒出了嫩绿的枝桠。

那些草木的灵力顺着云栖的指尖涌进农典，又从农典涌向她的全身——这一次，不是十年的积蓄，而是天地间最原始的，万物生长的力量。

灰雾中的手突然顿住了。

它悬在离云栖三尺的地方，指尖的墨绿液体\"滴答\"落在新抽的菊瓣上，却被那抹嫩绿灼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云栖抬头。

她看见沈砚眼里的震惊，看见众人脸上的希望，看见灰雾深处有一双赤红的眼睛正在睁开——那是比邪灵虚影更强大，更古老的存在。

而在更远的地方，仙门后山的药田掀起了更高的绿浪。

那些被云栖照料了十年的灵草们，正将根须扎进更深的地底，将积蓄了百年的灵力，顺着土地的脉络，朝着这个被灰雾笼罩的战场，奔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