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深秋,鬼力赤自称鞑靼可汗的消息传遍漠北。爱猷识理达腊的毡帐前落满枯叶,唯有几个老仆跪在褪色的龙纹地毯上痛哭。他摩挲着祖传的象牙扳指,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在应昌城墙上的叹息:“当年祖父西征,马鞭所指皆是王土......”指节骤然发力,扳指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寒鸦,碎片划过掌心的瞬间,他竟笑出了声。那笑声中,满是苦涩与绝望,是对往昔辉煌的追忆,也是对现实残酷的无奈。
瓦剌部的崛起像草原上猝不及防的雷暴。也先骑着纯黑战马踏碎霜雪而来时,爱猷识理达腊正在修补破损的龙袍。“您可以继续保留汗号。”年轻首领递来的马奶酒泛着浓烈膻味,腰间悬挂的弯刀却寒光凛凛,“但要听从我的调遣。”酒液泼在褪色龙纹上晕开深色痕迹,恍惚间竟与捕鱼儿海那夜的血迹重叠。曾经高高在上的北元大汗,如今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黄金家族的尊严被践踏得支离破碎。
暴雪封山那日,老仆在漏风的毡帐里为咽气的大汗合上双眼。曾经象征至高权力的金冠,早已被熔铸成马嚼子。当春天再次染红斡难河畔的萨日朗,鞑靼与瓦剌的铁骑又一次在克鲁伦河畔交锋。新的汗王们在马背上争夺水草与牛羊,却无人记得,那个遗失在捕鱼儿海的传国玉玺,曾承载着横跨欧亚大陆的荣光。那玉玺不仅是权力的象征,更是大元王朝辉煌历史的见证,如今它的失落,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唯有深夜的篝火旁,老牧民仍会对着好奇的孩童哼唱古老歌谣。歌声飘向星空时,总有人指着天际最黯淡的星辰低语:“那是黄金家族最后的眼睛,在看着草原上的新王们......”而在更遥远的大明京城,某位白发史官蘸着狼毫,在《北虏传》上重重写下:“自是,蒙古诸部不相统属,鞑靼、瓦剌始分。”墨迹未干,窗外传来西洋进贡麒麟(长颈鹿)的喧天锣鼓。历史的巨轮滚滚向前,一个旧时代的落幕,伴随着另一个新时代的开启,草原上的纷争与变迁,都将被岁月铭记,成为后人诉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