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朔风裹挟着碎冰掠过斡耳朵金顶，将檐角铜铃震得叮当乱响，余音在万安宫九重大殿间来回激荡。窝阔台斜倚在镶满绿松石的宝座上，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扶手上的狼头浮雕，鎏金烛台在他眼前明明灭灭，映得穹顶波斯占星师绘制的星图恍若流动的银河。当拔都的战报裹着西伯利亚的寒气呈至案前时，他正将一整碗马奶酒倾入喉中，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虬结的胡须滴落，在貂裘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莫斯科陷落了？\"他猛然起身，貂裘扫落案上鎏金酒盏，纯银打造的器皿在波斯地毯上滚出半丈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羊皮纸上干涸的血渍混着冰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字迹被血晕染得模糊，却仍能辨出\"罗斯诸邦尽皆臣服\"的豪言。窝阔台的指腹重重摩挲着腰间金错刀，那是成吉思汗亲赐的佩刀，刀柄处镶嵌的红宝石在摇曳的烛光中，宛如苍狼猩红的眼睛。

\"让欧洲人知道，黄金家族的铁骑踏过的地方，连野草都要向我们低头。\"他的声音裹挟着胸腔里的震颤，惊得跪坐在旁的南宋舞姬瑟缩着后退。少女发间珍珠流苏随着颤抖轻晃，半月前她还在临安城画舫上轻歌曼舞，此刻却成了大汗案前任人摆弄的活物。窝阔台突然伸手扯断她发间的珍珠流苏，圆润的珠玉顺着地毯暗纹滚落，宛如坠入深渊的星辰。\"把这些玩意儿都熔了，西征军的箭矢，该用敌人的财宝铸尖。\"

舞姬抬起脸，泪水晶莹地挂在睫毛上，晕开的胭脂与鬓边凋零的杏花相映，倒像是临安城烟雨中的残荷。她刚要开口，却见窝阔台的目光已越过她肩头，落在穹顶那幅用青金石粉末描绘的星图上——二十八宿以蒙古疆域为中心排列，每颗星辰都对应着帝国版图的一处疆土。波斯占星师曾说，当天狼星与北斗七星连成直线时，便是南下征伐的吉兆。

\"大汗，中原窑厂的贡物到了。\"怯薛军统领掀开缀满珍珠的织金锦帘，裹挟着松木香的寒风灌入殿内。随着窑炉轰然开启，六十件缠枝莲纹青花瓷瓶缓缓升起，釉面泛着雨过天青的幽光，在暮色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瓶颈处的釉里红暗纹在摇曳的烛火中若隐若现，正是黄金家族的苍狼图腾在云纹间穿梭，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

\"这可比抢来的任何珍宝都锋利。\"窝阔台大步上前，靴底碾碎几片飘落的杏花。他举起瓷瓶对着烛火，万千光斑在他脸上跳动，宛如无数城池在掌中沉浮。围观的贵族们发出压抑的惊呼，有位老将军颤抖着抚摸瓶身：\"这瓷器的坚硬度，怕是能当盾牌使。\"窝阔台突然将瓷瓶掷向蟠龙柱，清脆的碎裂声惊飞梁间燕雀，飞溅的瓷片在地毯上划出细长的血痕。\"告诉宋人，他们引以为傲的技艺，不过是我大蒙古国的玩物。传令下去，让中原匠人再烧三百件，装满西征的驼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