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渣滓余孽,宴上发难(2 / 2)

太后赵氏端坐主位,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带着一丝悲悯的“忧色”。宗正寺卿沈崇、大理寺卿严嵩分坐左右下首,其余几位宗室元老依次列坐。他们面前摆着精致的茶点,却无人有心思动一下。

沈云昭坐在太后下首的主客位,身姿笔挺,玄金色的凤袍在暖阁明亮的灯火下流转着尊贵的光华。青黛和玲珑侍立在她身后,如同两尊沉默的玉雕。孙仲景则被安排在稍远的位置,脸色凝重,手中紧攥着药瓶。

秦烈与贺兰山并未入内,而是如同两尊门神,带着最精锐的甲士,牢牢把守着暖阁的入口与窗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视着暖阁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宗室府和大理寺的护卫。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针落可闻。

“云昭啊,” 太后赵氏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长辈的关切,目光却锐利地打量着沈云昭的面色,“哀家听说你昨夜…很是不好?御医署都惊动了,北境还送了加急文书?这可把哀家吓坏了!你这孩子,身子骨本就弱,又担着监国的重任,若有丝毫闪失,让哀家…让陛下,如何是好?” 她说着,拿起丝帕,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劳皇祖母挂心。” 沈云昭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不过是旧疾复发,引动了体内些许阴寒之气,呕了些淤血,已无大碍。孙太医妙手回春,已为儿臣祛除病根。” 她轻描淡写,将昨夜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一语带过。

“祛除病根?” 严嵩立刻接口,声音刻板,带着审问的意味,“敢问殿下,是何旧疾,竟能引动如此骇人异象?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又所为何事?还有…” 他目光如刀,扫向门外肃立的秦烈等人,“这些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北境甲士,未经通传,擅闯宫禁,包围长宁殿!此乃大不敬!按律,当以谋逆论处!殿下身为监国,如此行事,恐难服众!亦让太后娘娘与诸位宗亲元老忧心忡忡!”

图穷匕见!

严嵩一开口,便将矛头直指最核心的三点:沈云昭“旧疾”的蹊跷、北境密报的敏感、以及玄甲铁卫入宫“谋逆”的指控!句句诛心!意图将沈云昭置于“私德有亏”、“勾结藩王”、“图谋不轨”的境地!

暖阁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几位宗室元老脸色微变。沈崇老王爷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太后则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垂下的眼睑掩去了眸中的冷光。

沈云昭缓缓抬起眼睑。珠帘后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刺严嵩!

“严卿家,”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是在…质问本宫?”

无形的威压如同山岳般骤然降临!严嵩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他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臣…不敢!臣只是职责所在,为太后分忧,为社稷安危计…”

“职责?” 沈云昭冷冷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的职责,就是捕风捉影,构陷当朝长公主?就是无视本宫凤谕,擅闯长宁殿禁地?就是对本宫麾下浴血奋战、护卫大胤疆土的边军将士,口称‘谋逆’?!”

她每问一句,声音便拔高一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生杀予夺的凛然威势,如同无形的风暴,在暖阁内席卷!

“北境密报,乃靖渊王沈玦呈送本宫的军国要务!涉及北狄异动,边关布防!何时轮到你大理寺过问?!” 沈云昭的目光如电,扫过在座众人,“至于秦烈将军及其麾下玄甲铁卫…”

她微微侧首,声音陡然变得森寒:“他们奉本宫凤谕,护送关乎社稷安危、关乎本宫性命的九阳还魂草入宫!一路之上,遭遇不明身份、手段诡异、疑似勾结外敌的叛逆势力三次截杀!折损精锐十一人!个个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才将此圣药送达帝都,救本宫于垂死!他们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是护卫大胤、护卫本宫的勋章!你严嵩,有何资格…称他们为‘谋逆’?!”

沈云昭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暖阁!她直接将玄甲铁卫的浴血奋战拔高到“护卫社稷”、“救主之功”的高度!更将截杀者定性为“勾结外敌的叛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严嵩若再敢纠缠“擅闯宫禁”,便是自己坐实了“构陷功臣”、“居心叵测”的罪名!

严嵩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九阳还魂草?” 太后赵氏放下茶盏,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关切”,“哀家倒是听闻过此乃传说中的圣药。云昭,你竟真的寻得了?看来你的‘旧疾’,果然非同小可啊。” 她巧妙地将话题再次引回沈云昭的身体状况上,暗示她的“病”绝不仅仅是旧疾那么简单。

沈云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皇祖母明鉴。不过是早年练功行岔了气息,留下些许寒毒隐患。此次机缘巧合,得皇叔在北境寻获此草,方能根除。说来,也是托皇祖母洪福。” 她再次将“寒毒”轻描淡写地带过,同时点明是沈玦寻获,堵住某些人“勾结藩王”的嘴。

“哦?竟是靖渊王寻获的?” 太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笑非笑,“靖渊王坐镇北境,军务繁忙,竟还能如此挂念皇侄女的‘旧疾’,不远万里寻来这等圣药…当真是…叔侄情深啊。” 她的话语看似感慨,却暗藏机锋,将“叔侄情深”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暗示着某种不合常理的“关切”。

“皇叔乃国之柱石,心系社稷,亦顾念亲情。” 沈云昭迎上太后的目光,坦然道,“此次若非皇叔及时寻得圣药,儿臣恐已…无法在此聆听皇祖母教诲了。” 她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若非你们步步紧逼,何至于此?

暖阁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交锋看似平手,实则暗流汹涌。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宗正寺卿沈崇,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苍老而低沉,带着一丝疲惫:“长公主殿下安然无恙,实乃社稷之福,陛下之幸。老臣等心中悬着的大石,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扫过沈云昭苍白的脸和挺直的脊背,又看了看太后,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只是…殿下,您身系监国重任,一举一动皆关乎国体。昨夜长宁殿异动,宫闱震动,流言四起,终非善事。老朽斗胆,恳请殿下…为了大胤江山稳固,为了陛下声名,也为了殿下您自身的清誉…是否…该给宗室,给朝野…一个更明确的交代?”

他看似在打圆场,实则将压力再次推给了沈云昭。所谓的“交代”,就是要她亲口承认或者否认某些“流言”,比如那所谓的“秽乱宫闱”,比如她这身“寒毒”的真正来历!这是宗室元老代表宗法礼制,对她施加的软性逼迫!

沈云昭放在宽大袍袖下的手,再次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她能感觉到体内“燃血固元丹”的药力正在缓缓消退,那被强行压下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开始反噬,脏腑传来阵阵针扎般的隐痛。识海深处,昨夜反向标记留下的那缕萧烬的玄冥印记气息,似乎也因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隐隐躁动,与西郊方向那种冰冷的感应再次变得若隐若现。

她必须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交代?” 沈云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冰冷的嘲讽,“沈老王爷想要本宫交代什么?交代本宫如何被宵小暗算,身中剧毒?交代本宫如何险死还生?还是…交代那些躲在阴沟里,散布流言、意图构陷本宫的…渣滓余孽,究竟是何人指使?!”

她猛地抬眼,目光如电,再次刺向严嵩,更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宗亲!

“昨夜长宁殿确有异动!那是本宫祛毒疗伤的关键时刻!任何擅闯、窥探者,皆可视同谋害当朝长公主!按律…当诛九族!”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至于流言?呵…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本宫面前嚼舌根!贺兰山!”

“末将在!” 门外传来贺兰山低沉如雷的应诺!

“即刻起,给本宫彻查!三日之内,凡有散播长宁殿流言者,无论官民,无论亲疏,无论地位高低…” 沈云昭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暖阁内每一个人,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杀!无!赦!”

轰!

沈云昭这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杀伐宣言,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暖阁内压抑的气氛!

“你…你怎敢?!” 严嵩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指着沈云昭,气得浑身发抖,“长公主!你这是要堵塞言路,屠戮忠良吗?!大理寺…”

“忠良?” 沈云昭嗤笑一声,缓缓站起身。凤袍的沉重似乎压得她身形微微一晃,但立刻被她强行稳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嵩,眼神睥睨,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严嵩,收起你那套道貌岸然的嘴脸!你大理寺这些年,构陷忠良、罗织罪名、屈打成招的事情还少吗?要不要本宫…现在就给你好好清算清算?!”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严嵩心头!他脸色瞬间惨白,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沈云昭执掌暗卫多年,手中掌握着多少官员的隐私把柄?她若真要清算…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是他严嵩!

“够了!” 太后赵氏终于沉下脸,厉声喝道!她不能再让沈云昭掌控局面了!这个孽种,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她猛地站起身,脸上那点伪装的“悲悯”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怒意和赤裸裸的威逼:“沈云昭!哀家在此,岂容你如此放肆!你口口声声被人暗算中毒,证据何在?那九阳还魂草来得蹊跷,北境甲士擅闯宫禁更是事实!你今日若不给哀家、给宗室、给天下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哀家…便以宗法礼制,请出祖宗家法!代陛下…废了你这个监国长公主!”

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废黜监国!

这是太后图穷匕见,亮出了最后的杀招!

所有宗室元老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看向沈云昭。沈崇老王爷更是闭上了眼,深深叹息。严嵩眼中则闪过一丝怨毒的快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凝固到极致之时——

“交代?” 沈云昭忽然笑了。那笑容在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脸上绽开,如同冰原上盛开的妖异之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与决绝。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暖阁角落那个被青黛抱在怀中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玄冰玉匣。

“证据?”

“本宫的命…就是证据!”

“那株以十七条北境英魂热血浇灌、才从绝地夺回的九阳还魂草…就是证据!”

“还有…”

她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暖阁的墙壁,遥遥望向西郊的方向,带着刻骨的冰冷与恨意,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那些躲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视,对本宫、对靖渊王、对我大胤忠勇将士下手的…渣滓余孽!”

“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待本宫肃清这宫闱内外的魑魅魍魉…”

她的目光猛地转回,如同两道燃烧着幽蓝寒焰的利剑,狠狠刺向太后与严嵩!

“本宫…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血淋淋的…交代!”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沈云昭身体猛地一颤,一口压抑许久的、带着丝丝幽蓝寒气的暗红色淤血,再也控制不住,狂喷而出!溅落在身前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如同点点盛开的、妖异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