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八百里加急密报!靖渊王亲启殿下!”
影七沙哑却带着一丝激动的声音如同惊雷,劈开了长宁殿内令人窒息的绝望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中那支烙印着玄鸟纹章的细长铜管上!北境!靖渊王!在这殿下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来自北境的消息,如同一道刺破厚重阴霾的曙光!
青黛几乎是扑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支尚带着风尘寒意的铜管。她看向榻上气息奄奄的沈云昭,声音带着哭腔和希冀:“殿下!是王爷!是王爷的密报!”
沈云昭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死寂的灰翳被瞬间点燃,爆发出惊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锐利光芒!皇叔!沈玦!北境!
“念…” 她破碎地吐出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牵动着插满金针的身体,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唇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丝。但她毫不在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支铜管上。
青黛不敢怠慢,立刻用特制的钥匙打开铜管密封,取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的冰蚕丝绢。她展开丝绢,目光飞快扫过上面以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文,脸色瞬间变幻,从极致的紧张到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因激动而尖锐颤抖:
“殿下!王爷说…说…找到了!在北境极北‘玄冰裂谷’边缘,一处地火与万载玄冰交汇的绝险之地!王爷麾下最精锐的‘寒鸦’斥候,以…以十七条性命为代价,采得了一株…一株完整的‘九阳还魂草’!已由亲信统领率‘玄甲铁卫’日夜兼程护送!按行程推算…最迟…最迟明日卯时之前,必能送达帝都!王爷还说…此草离土药性流逝极快,需以玄冰玉匣盛放,万勿耽搁!”
九阳还魂草!
找到了!
明日卯时之前便能送到!
这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孙仲景、青黛、玲珑的心头!巨大的狂喜如同洪流,瞬间冲垮了那沉甸甸的绝望!孙仲景蜡黄的老脸瞬间涌上病态的潮红,激动得浑身哆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青黛和玲珑更是喜极而泣,泪水汹涌而出!
“天佑殿下!天佑大胤啊!” 孙仲景老泪纵横,挣扎着朝北境方向叩首。有了这至阳圣药,殿下便有救了!那霸道绝伦的玄冥阴煞,终于有了克星!
沈云昭的身体在听到“九阳还魂草”五个字的瞬间,几不可察地一震!那双燃着幽火的眸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如同濒死的星辰在毁灭前最后的闪耀!皇叔!沈玦!他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十七条性命…玄冰裂谷…这份情,她沈云昭记下了!
希望!
在绝对的黑暗与绝望中,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缝!
卯时…距离孙仲景所说的十二个时辰极限,还有时间!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沈云昭的目光便如同被冰水淬过,瞬间恢复了极致的冰冷与清醒。希望就在眼前,但危险…也从未远离!她体内的玄冥阴煞仿佛也感应到了威胁,在她经脉中疯狂躁动,冲击着九阳金针的封锁,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痛!左腕狴犴之目的裂痕处,幽蓝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毒蛇吐信!
更重要的是…萧烬!
他送来的“雪魄凝神香”!
子时将至!
她以身为饵的计划…还要不要进行?
沈云昭的目光缓缓转向青黛放在不远处矮几上的那个万年温玉盒。玉盒温润,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却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内里封印着致命的诱惑与窥探。
九阳还魂草明日卯时才到。
而这“雪魄凝神香”,将在子时点燃。
点燃它,主动引萧烬的力量入体,固然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这同样是她在九阳还魂草到来之前,唯一能近距离接触、试探、甚至可能捕捉到萧烬一丝踪迹的机会!错过今夜,待她服下九阳还魂草压制住玄冥阴煞,萧烬必然更加谨慎,深藏幕后,再想引他露出破绽,难如登天!
这香…点还是不点?
时间仿佛凝固。寝殿内,狂喜的气氛尚未散去,便被一股更加凝重、更加决绝的气息所取代。所有人都看着沈云昭,等待着她最后的决断。
沈云昭缓缓闭上眼。识海中,那点狴犴之目的本源金芒微弱地闪烁着,传递着不屈的意志。眉心那道几乎熄灭的青色光纹,也仿佛被北境的希望之火点燃,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搏动。
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叔送来了生的希望,那她便更要…为这大胤,搏一个斩断毒蛇七寸的机会!
她的眼睫再次掀开,那双黑眸里,所有的犹豫与虚弱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冰冷决绝!
“青黛…”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准备…燃香!”
“殿下?!” 青黛和孙仲景同时惊呼。有了九阳还魂草,为何还要冒险?!
“照做!” 沈云昭的目光如同寒冰利刃,不容置疑,“本宫…要看看…他萧烬…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青黛看着殿下眼中那近乎燃烧生命的决绝,心头剧震,瞬间明白了殿下的用意!殿下这是要以自身为最后的诱饵,在九阳还魂草到来前的最后几个时辰里,为这大胤,为陛下,为所有被萧烬阴影笼罩的人,搏一个看清敌人真面目的机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是!” 青黛眼中含泪,却带着与殿下同生共死的狠绝,重重应下!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走向矮几,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温润的玉盒,如同捧着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孙仲景张了张嘴,看着沈云昭那决绝的眼神,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颓然坐回脚踏。他颤抖着手,再次捻动沈云昭身上的九根赤红金针,试图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其中,为殿下争取更多的时间。
玲珑早已取来一个小巧玲珑、通体由纯金打造、内壁光滑如镜的香炉,以及一个盛放着清澈雨水(无根之水)的白玉碗。
子时将至。
长宁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与寂静。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沈云昭躺在榻上,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九根金针的光芒已黯淡到极致,如同风中残烛。她的意识高度集中,残存的所有神念都凝聚在眉心与左腕,如同拉满的弓弦,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到来!
青黛深吸一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那万年温玉盒。
“嗡——”
一股极其精纯、温润平和、仿佛蕴含着冰雪精华与草木生机的奇异香气,瞬间弥漫开来!这香气清冽而不刺鼻,闻之令人精神一振,仿佛连灵魂都被洗涤过一般,充满了安抚与滋养的力量!
若非沈云昭提前感知到那同源的玄冥寒气与冰冷的印记,恐怕连她都会被这完美的伪装所迷惑!
好厉害的萧烬!竟能将致命的毒药,伪装成救命的仙丹!
青黛强忍着心中的寒意,用特制的玉勺,极其小心地从玉盒中舀出一小撮如同最纯净的冰雪结晶般的香料。香料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冰蓝色,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微光,美得惊心动魄。她将香料放入纯金香炉中,然后端起白玉碗,将无根之水缓缓淋在香料之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响起。
那冰蓝色的香料遇水即化,并未像普通香料那样变得粘稠,而是瞬间溶解在清澈的水中,化为一汪散发着柔和冰蓝色光晕、如同液态月光般的奇异香液!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清冽、也更加沁人心脾的异香,如同活物般从香炉中升腾而起,瞬间充满了整个寝殿!
这香气太诱人了!太完美了!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与疲惫!
玲珑和孙仲景都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陶醉之色。唯有青黛,脸色煞白,捧着香炉的手微微颤抖。
子时正刻!
阴气最盛之时!
“点…火…” 沈云昭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冰冷而决绝。
青黛咬着牙,拿起一支细长的、在烛火上燎过的纯金引香,颤抖着,将其尖端缓缓探入那汪散发着冰蓝色光晕的香液之中。
就在引香尖端触碰到香液的瞬间——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灵魂被点燃的异响!
那汪冰蓝色的香液骤然亮起!并非火焰的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光华!光华升腾,在纯金香炉上方汇聚、扭曲,最终形成一缕凝练如实质、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与冰冷意志的幽蓝色香烟!
香烟袅袅升起,笔直如柱,无视殿内的气流,径直朝着榻上的沈云昭飘去!它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带着细碎冰晶的轨迹!
来了!
沈云昭瞳孔骤缩!体内被九阳金针勉强压制的玄冥阴煞,如同受到帝王的召唤,瞬间沸腾、狂暴!疯狂冲击着金针的封锁!眉心金纹和左腕金芒爆发出最后的、惨烈的抵抗光芒!
那缕幽蓝色的香烟,无视一切阻碍,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轻柔地…缠绕上沈云昭的口鼻!
“呃——!”
一股难以想象的、极致的冰寒瞬间顺着她的口鼻,狂涌入她的身体!这寒气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带着一种冻结灵魂、侵蚀本源、掌控一切的恐怖意志!远比冰魄寒玉更加精纯!更加霸道!那被萧烬修补、调和、并留下印记的玄冥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九阳金针构筑的最后防线!
“噗——!” 沈云昭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混杂着浓烈幽蓝寒气的暗黑色淤血狂喷而出!她周身插着的九根赤红金针,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冲击,瞬间光芒尽灭,针尾剧烈颤抖,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殿下!!!” 青黛、玲珑、孙仲景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孙仲景目眦欲裂,试图扑上去拔针,却被一股无形的、冰寒刺骨的威压狠狠推开!
沈云昭感觉自己瞬间坠入了无底的冰狱!身体、血液、经脉、甚至思维,都在被那恐怖的玄冥寒气疯狂冻结、侵蚀!那冰冷的印记如同附骨之蛆,顺着寒气侵入她的识海深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如同神只俯瞰蝼蚁般的冰冷意志,试图窥探她所有的秘密,掌控她残存的生机!
就是现在!
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吞噬的最后一刹那!沈云昭那凝聚到极致的神念,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惨烈的反扑!她不再抵抗那寒气的入侵,反而主动引导着那缕带着冰冷印记的玄冥本源之力,疯狂涌入自己眉心那道象征着大地联系的青色光纹!
嗡!!!
眉心金纹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带着大地愤怒与悲怆的璀璨青光!这青光与那入侵的幽蓝寒气、冰冷印记狠狠撞在一起!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在沈云昭的识海深处,一场无声的、惨烈的爆炸!她的神魂如同被撕裂!剧痛让她眼前一片漆黑!但就在这毁灭性的碰撞中,借着那冰冷印记与玄冥本源短暂的联系,借着大地意志被亵渎的愤怒指引,沈云昭残存的神念如同最敏锐的猎手,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空间波动!以及…一个冰冷、幽寂、弥漫着万载寒潭气息的…方位坐标!
西郊…寒潭别院!
萧烬!找到你了!
这信息如同烙印,瞬间刻入她即将溃散的识海深处!
与此同时。
西郊别院,寒潭敞轩。
斜倚在万年寒玉榻上的萧烬,那双沉寂的墨色瞳孔骤然一缩!指尖把玩的冰珠无声碎裂!
他清晰地“看”到:
通过那缕“雪魄凝神香”传递的视野中,沈云昭的身体被幽蓝寒气彻底吞噬,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然而,就在那生机即将彻底断绝的瞬间,一股源自大地深处的、带着决绝愤怒的意志,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这爆发并非针对入侵的寒气,而是…精准地、凶狠地撞在了他留在玄冥本源中的那丝印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