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归京:朝堂震动论功过(2 / 2)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缠绕着她。马车穿过一道道宫门,守卫的禁军看到马车上的特殊标记,皆肃然放行。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处偏殿的回廊下。

“沈小姐,请随我来。”一名面白无须、身着总管太监服饰的中年人早已等候在此,声音尖细平稳,眼神却带着审视,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刘瑾。

沈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挺直脊背,跟在刘瑾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肃穆压抑的气氛越来越重。两侧侍立的宫人侍卫,如同泥塑木雕,眼神低垂,不敢斜视。

终于,刘瑾在一扇沉重的紫檀木雕花殿门前停下,躬身低声道:“陛下,沈将军之女沈云昭,奉旨觐见。”

“宣。”殿内传来一个略显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殿门无声开启。一股混合着龙涎香、墨香以及无形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紫宸殿,御书房。

沈云昭垂眸,迈过高高的门槛。入目是开阔的空间,御案之后,身着明黄常服的承天帝端坐,面容比上次宫宴所见似乎苍老了几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和一丝深藏的阴郁。太子萧玦侍立在下首左侧,身着杏黄蟒袍,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戚与凝重。右侧,站着几位身着朱紫官袍的重臣,有丞相谢文渊,兵部尚书赵启恒,还有一位须发皆白、身形魁梧的老将军,正是执掌京畿防卫的柱国大将军,李承弼。所有人的目光,在沈云昭踏入殿门的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惊讶、审视、疑惑、探究…种种情绪交织。

沈云昭目不斜视,行至御阶之下,依着记忆中最标准的宫规,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地,声音因虚弱和压抑而微微发颤,却清晰无比:“臣女沈云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叩见太子殿下,千岁。”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她伏地时,因内伤牵扯而无法完全控制的、极其细微的抽气声。

承天帝的目光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包扎着、隐隐透出血迹的肩头,眼神复杂难辨。他沉默了几息,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平身。”

“谢陛下。”沈云昭艰难地撑起身,垂手侍立,身形因虚弱而微微摇晃,却竭力站得笔直。肩头的伤口和内腑的疼痛让她额角渗出冷汗。

“沈卿伤势如何?”承天帝问道,语气带着关切。

“回禀陛下,”沈云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家父身中剧毒,万幸…万幸得遇高人援手,暂时保住性命,但毒入肺腑,元气大伤,仍在昏迷。御医正在全力救治。”她刻意模糊了“高人”的身份。

承天帝微微颔首,脸上忧色更重:“沈卿国之柱石,此番遭此大难,朕心甚痛。鬼哭涧之事,朕已听闻。沈云昭,”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同实质般压在沈云昭身上,“你不在云隐山养病,为何会出现在落鹰峡?鬼哭涧伏击,究竟是何人所为?布防图,又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疾风骤雨,带着帝王的威压,直指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沈云昭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云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心头的惊涛骇浪。她再次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殿内:“臣女有罪。因忧心家父安危,又听闻边疆似有异动,故而…擅离云隐,私自北上寻父。行至落鹰峡附近,察觉鬼哭涧有异,恐家父遇险,情急之下闯入…正遇贼人伏击家父,意图杀人夺图!”

她略去了母亲玉佩示警的细节,只将过程简化为“察觉有异”。

“至于布防图…”沈云昭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承天帝和太子萧玦,“臣女在混乱中,曾见那伏击首领,欲将一物塞入怀中,后被臣女斩杀。彼时情势危急,贼人众多,臣女只顾救父突围,未能…未能寻回布防图。此乃臣女失职,请陛下责罚!”她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同时点出布防图可能已落入敌手。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一变!

太子萧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兵部尚书赵启恒脸色微变,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质问:“沈小姐此言差矣!布防图关乎北疆安危,何等重大!岂能一句‘未能寻回’便轻飘飘揭过?你既斩杀贼首,为何不立即搜寻?莫不是…另有所图?”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隐隐指向沈家可能通敌!

“赵尚书!”一直沉默的柱国大将军李承弼突然沉声开口,声如洪钟,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鬼哭涧乃绝地,伏兵环伺!沈小姐一介女子,背负重伤垂危的沈将军,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已是万幸!你此刻苛责她未能夺回布防图,是何居心?莫非想让沈将军父女皆葬身贼手,死无对证才甘心吗?!”老将军须发微张,怒目而视,显然对兵部尚书的发难极为不满。他与沈从山虽非至交,但同为武将,深知沙场搏命之艰险。

赵启恒被李承弼的气势所慑,脸色一白,嗫嚅道:“李老将军息怒,下官…下官也是为国事担忧…”

“好了!”承天帝沉声打断,目光扫过争执的两人,最终落在沈云昭身上,带着审视:“沈云昭,你言道斩杀贼首,可有凭证?伏击者身份,可有线索?”

“有!”沈云昭早有准备。她解下腰间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囊,双手呈上。刘瑾快步上前接过,恭敬地放在御案之上。打开油布,里面是几枚染血的、造型奇特的弯月形飞镖,以及一块同样沾着黑褐色血迹、边缘被利器斩断的黑色布片,布片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狼头刺绣残痕。这是她在斩杀那名为“血狼”的首领时,顺手从其衣物内衬割下,并捡拾了其使用的独门暗器。

“此乃贼首所用暗器,及其衣襟一角所绣标记残片。”沈云昭声音清晰,“臣女观其武功路数与所用兵刃,酷似…活跃于北境与西陲的沙匪‘血狼团’!其凶悍残忍,唯利是图,常受雇于各方势力,行刺探、暗杀、劫掠之事!”

“血狼团?”承天帝拿起那枚染血的弯月镖,眉头紧锁,看向兵部尚书赵启恒和一直沉默的丞相谢文渊,“朕记得,年初兵部曾有奏报,言及此股悍匪似有南窜迹象?”

赵启恒连忙躬身:“陛下圣明。确有此报。只是…血狼团向来只在边陲荒僻之地活动,此番竟敢深入我大胤腹地,在落鹰峡伏击朝廷重臣,劫夺布防图…其背后,必有主使!且势力…非同小可!”他刻意强调了“主使”二字,目光再次隐晦地扫过沈云昭。

太子萧玦此时也开口了,声音温润,却带着深意:“父皇,沈将军遇袭,布防图丢失,此乃动摇国本之大事!血狼团不过是一把刀,持刀者才是心腹大患!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严令北疆各军镇加强戒备,谨防布防图泄露引敌来犯;二是彻查此事!务必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他顿了顿,看向沈云昭,语气带着一丝“关切”,“只是…沈小姐此番擅离云隐,虽救父心切,情有可原,但毕竟违了圣意,且…行踪成谜,又恰逢布防图遗失…恐难免惹人非议,还需…自证清白才好。” 这看似温和的话语,却字字诛心,将沈云昭置于了风口浪尖。

自证清白?沈云昭心中冷笑。太子这是要将水搅浑,将矛头隐隐指向沈家!

就在气氛再次凝滞之际,一直闭目养神的丞相谢文渊缓缓睁开眼。这位三朝老臣,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清明睿智。他并未直接反驳太子,而是转向承天帝,声音平和却带着力量:“陛下,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前两点切中要害。然沈小姐一事,老臣倒有不同看法。”

他看向沈云昭,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沈小姐以一己之力,于绝境之中救出重伤的沈将军,此乃大孝!孤身闯入龙潭虎穴,斩杀贼首‘血狼’,重创伏兵,此乃大勇!更难得者,其虽为女子,却临危不乱,胆识过人,忠孝节义俱全!此等壮举,实乃我大胤巾帼之楷模!岂能以‘擅离’、‘行踪成谜’等微末小节苛责?至于布防图遗失,”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此乃贼人狡诈凶残,沈将军与沈小姐皆已竭尽全力,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若再因未能夺回图纸而获罪,岂不令天下忠臣良将心寒?”

谢文渊的话,有理有据,堂堂正正,瞬间扭转了风向。李承弼更是连连点头:“丞相所言极是!陛下!沈小姐之功,当赏!若因小过而罚,寒了将士之心,日后谁还肯为朝廷效死?”

承天帝的目光在太子、丞相、老将军以及沈云昭苍白的脸上来回扫视。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终于,承天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决断:“丞相与李老将军所言,深合朕意。”他目光落在沈云昭身上,威严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温和,“沈云昭。”

“臣女在。”

“你救父心切,其情可悯。于鬼哭涧绝地,临危不惧,孤身救父,斩杀贼首,力退强敌,忠勇可嘉!更难得一片赤诚孝心,感天动地!此乃大功于国,大孝于家!”承天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口玉言的威严,“传朕旨意!”

刘瑾立刻躬身,取过早已备好的空白圣旨,提笔待录。

“云麾将军沈从山之女,沈氏云昭,毓质名门,性秉贞刚。救父于危难,显至孝于绝境;诛贼于鬼涧,彰忠勇于锋镝。其行可表,其功当旌!特封尔为‘昭武县主’,食邑五百户,赐金百两,帛千匹!另,赏宫中御制金创良药、百年山参,助沈卿调养伤体!望尔永葆此心,不负朕望!”

昭武县主!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太子萧玦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与阴霾,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恭谨。赵启恒等人则面露惊愕。县主之位,虽非宗室女最高封号,但非宗室女子获此封赏,近数十年来实属罕见!“昭武”二字,更是彰显其武功,意义非凡!这无疑是皇帝对沈家、尤其是对沈云昭此番行为的极大肯定与安抚!

沈云昭自己也怔住了。县主?她从未想过以此搏取功名。但此刻,这个封号,无疑是皇帝在各方角力下,对她、对沈家的一种保护姿态!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再次深深拜伏下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臣女…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承天帝抬手虚扶,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至于鬼哭涧伏击、布防图遗失一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兵部,三司会审!务必将那‘血狼团’余孽及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