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商会,也敢觊觎盐运这块肥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王德海啜了口茶,对着旁边“丰泰”的掌柜嗤笑道,“砸钱?我王某人最不怕的就是砸钱!看谁能耗得过谁!”
然而,他的得意并未持续多久。
几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惊雷般在京城盐市炸开!
一支悬挂着“云隐”旗号、由十数艘崭新坚固漕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满载着雪白晶莹的海州官盐,在漕督衙门特派兵船的护送下,浩浩荡荡驶入通州码头!
与此同时,“云隐商会”设在京城东西南北四城的四大盐铺同时开业!铺面宽敞明亮,伙计精神抖擞。最令人疯狂的是,铺子里雪白细腻的官盐,售价竟然只有永盛盐行当前盐价的…六成!
轰——!
整个京城瞬间沸腾了!
“六成!只要六成价!上好的海州盐!”
“云隐商会?哪路神仙?这么大气魄?!”
“快!快去抢啊!晚了就没了!”
“永盛那边要一两二钱?这里只要七钱!我的天!”
抢购的人潮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云隐”的四家盐铺。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一袋袋官盐流水般售出,白花花的银子如同潮水般涌入商会的库房。
而永盛、丰泰、广源的铺面前,瞬间门可罗雀。那些囤积了大量高价盐引的盐商和投机客,看着“云隐”铺子前排起的长龙,再看看自己手中瞬间变得如同废纸的盐引,脸都绿了!
“王掌柜!不好了!出大事了!”永盛盐行的伙计连滚爬爬地冲进后堂,声音都变了调,“那…那‘云隐’的盐船到了!满船满船的海州盐!卖…卖价只有我们六成!铺子…铺子前面一个人都没有了!那些拿了我们定钱要买盐引的客商,都…都堵在门口要退钱呢!”
“什么?!”王德海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肥胖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与难以置信!“海州盐?怎么可能?!海州离京城千里之遥!漕运…漕运不是处处卡着吗?!他们哪来的船?!哪来的路?!”
他冲到窗前,推开窗子。寒风裹挟着远处“云隐”盐铺方向传来的喧嚣人声扑面而来,如同无数个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完了…全完了…”丰泰的掌柜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他们高价囤积的盐引,在“云隐”源源不断的低价盐冲击下,已经彻底成了废纸!巨大的亏损如同无底深渊,瞬间吞噬了他们!
“云隐…云隐!”王德海双目赤红,如同输光了的赌徒,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查!给我查!这‘云隐’商会到底是什么来路?!背后站着谁?!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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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码头,漕船如织。
最大的一艘悬挂“云隐”旗号的漕船船头,沈云昭(云隐)披着一件厚厚的玄色斗篷,迎风而立。寒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眸,眺望着码头上热火朝天卸货装车的景象。
林青站在她身后半步,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敬畏:“东家,成了!四家盐铺首日售盐近万石!银子流水般进来!王德海他们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听说李茂侍郎在衙门里摔了杯子,王德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托关系想查我们的底细!”
沈云昭的目光掠过繁忙的码头,投向更远处京城的方向。那里,有她血海深仇的敌人,也有她刚刚撕开一道口子的战场。
“查?”她的声音透过面纱,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让他们查。查得越清楚越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张瀚大使,海州盐场的盐,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价格,依旧是九成市价。另外,给漕督周大人那边再送三万两过去,就说,感念其麾下兵丁护船辛劳,聊表心意。”
林青心头一震。东家这是…要彻底锁死海州这条盐路,并加固与漕督的关系!投入巨大,但回报…将是源源不断的盐利和一条牢不可破的运输命脉!这已不仅仅是商业手段,更是深谋远虑的布局!
“是!”林青肃然应道。
“还有,”沈云昭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冽,“让我们安插在永盛盐行的人,盯紧王德海。特别是…他经手的,所有与‘天晶盐’或者特殊矿物运输有关的账目、人员往来…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复仇的火焰,从未熄灭。盐业版图的扩张,既是根基的建立,更是为追查母亲血仇铺路!王德海,这个当年的直接经手人,他的末日,已经随着这汹涌而至的海州盐,进入了倒计时。
“属下明白!”林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定让他无所遁形!”
寒风凛冽,吹动着沈云昭的斗篷。她静静伫立在船头,如同一柄深藏于鞘、却已悄然饮血的利刃。脚下是川流不息的盐船,眼前是刚刚被撕开垄断缺口的京城盐市。
云隐商会的根基,在这雪白的盐粒堆砌中,悄然立起。
而一场围绕盐运命脉、更关乎血海深仇的腥风血雨,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