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豁牙陈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只觉得肩胛骨仿佛要被捏碎！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惊恐地看着沈云昭，如同看着地狱爬出的修罗！

“说。”沈云昭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或者，我帮你‘好好想想’。”

周围的赌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纷纷侧目。但当他们看清沈云昭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感情的眼睛时，竟无一人敢上前多管闲事。

“是…是雷爷！是十三坞的雷爷！”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垮了豁牙陈，他瘫软下去，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嘶喊道，“雷爷派人…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去三棵树找一个叫张栓子的老灶户…问他…问他当年在黑水潭底…到底捞到了什么‘亮晶晶的石头’！还有…还有一块…一块用油布包着的盐场旧账簿藏哪了！那老婆子…老婆子嘴硬不肯说…我就…我就…”

“亮晶晶的石头？旧账簿？”沈云昭眼中寒光一闪，“东西呢？找到了吗？”

“没…没有！”豁牙陈涕泪横流，“那老婆子死…死都没说！张栓子回来跟我拼命…我…我失手…雷爷要的东西…一样都没找到！”

“雷爷…雷万霆？”沈云昭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他人在哪？”

“不…不知道！雷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都是他手下…一个穿黑衣服、腰里挂着银算盘的人…来找我…”豁牙成筛糠般抖着。

“银算盘…”沈云昭记下这个特征。她松开了手。豁牙陈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捂着剧痛的肩头，惊恐地看着她。

“滚出京城。再让我看到你，”沈云昭俯视着他，声音如同冰原刮过的寒风，“便不是一只手的事了。”

豁牙陈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挤出人群，头也不敢回地消失在混乱的后巷中。

沈云昭转身，阿竹立刻跟上。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主仆二人沉默地走出这污秽之地。

“小姐，是雷万霆！”阿竹低声道，语气带着惊怒，“他果然冲着黑水潭的东西来了！还杀了人！”

“不止。”沈云昭的目光投向城南永丰盐场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他要找的‘亮晶晶的石头’…恐怕与那能致人‘盐蚀骨’的墨色卤水脱不了干系。而那本旧账簿…或许就是赵奎草菅人命、资敌叛国的铁证！雷万霆要它，不是为了替天行道，而是要掌控赵奎，甚至…掌控那条能产出毒盐的‘黑水潭’！”

她想起了张栓子死前那句“早该沉了黑水潭”。那底下，到底沉了什么？是能解释黑水潭异变的源头之物？还是…雷万霆志在必得的“天晶盐”矿脉线索？

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了那口吞噬了无数灶户生命的“黑水潭”！

“回园。”沈云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需要等苏砚的消息。同时，她也需要面对林妙手口中那迫在眉睫的“七日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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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心园，暮色四合。

沈云昭刚踏入暖阁，林妙手便焦急地迎了上来，手中捏着一份刚收到的、来自永丰盐场方向的密报——是苏砚用信鸽加急传回的！

“云昭！苏砚急报！”

沈云昭接过那张小小的纸条，迅速展开。苏砚的字迹因急促而略显潦草，却字字惊心：

“主上钧鉴：已抵永丰。黑水潭已被重兵封锁！赵奎得盐场总兵支持，以‘潭底发现前朝遗宝，需保护性发掘’为由，调来数百兵丁，将整个黑水潭工区围得铁桶一半！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格杀勿论！属下尝试潜入未果，险被发现。潭区日夜挖掘，似在寻找何物！另，属下暗中走访数名老灶户，得一惊人秘闻：约二十年前，黑水潭曾非墨色！乃一次地底剧烈震动后，潭水突变，方成今日之绝地！震动前夜，曾有数名沈姓盐工，被秘密派往潭底执行‘清淤’任务…后下落不明！属下疑，当年震动与潭水异变，或与此有关！沈姓盐工…与主上本家…是否关联？属下将继续设法探查潭底及沈姓盐工线索。凰羽之首，苏砚密呈。”

沈云昭捏着纸条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

二十年前…地底震动…黑水潭异变…沈姓盐工…下落不明…

父亲…沈家…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夹杂着血脉深处翻涌的灼热洪流，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冰魄针法形成的脆弱冰壳，在这巨大的心神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云昭！”林妙手骇然失色，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金针瞬间入手！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阿竹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声音：

“小…小姐！门房收到一个…一个没署名的黑檀木盒子！说是…指名交给您的！”

沈云昭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推开林妙手的手，稳住身形，声音冷冽如冰：“拿进来。”

阿竹捧着一个尺许见方、散发着沉郁木香的黑檀木盒，小心翼翼走了进来。盒子没有锁，只在搭扣处贴着一张素白纸条，上面写着一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

“闻君有疾，七日为限。潭中旧物，可易新盐。雷。”

沈云昭的目光落在纸条上，又缓缓移向那紧闭的盒盖。一股浓烈到令人心悸的咸腥寒气，正丝丝缕缕地从盒缝中渗出！

林妙手脸色骤变：“这寒气…霸道阴毒！小心！”

沈云昭面无表情，示意阿竹放下盒子。她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掀开了盒盖。

盒内没有书信，没有珍宝。

只有厚厚一层洁白如雪、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天晶盐粒。

而在那冰冷的盐粒之上，赫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根被齐根斩断、已经冻得青紫僵硬的手指！断指上，还戴着一枚熟悉的、刻着“赵”字的黄铜顶针！

赵奎的手指！

冰冷的寒气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沈云昭静静地看着盒中断指，看着那枚染血的赵奎顶针，看着那价值连城却饱含威胁的天晶盐。她心口那灼热的胎记疯狂跳动，仿佛与盒中寒气形成无声的对抗。冰壳的裂痕在蔓延，七日之期如同悬顶之剑。

然而，她的眼神却在这一片冰寒与血腥中，缓缓沉淀下来，变得深不见底，如同暴风雪来临前最沉寂的夜空。

雷万霆…终于从迷雾深处，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和狡易的筹码。

潭中旧物？沈家之谜？霜雪岩绝境？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