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医馆:悬壶济世埋仁心(2 / 2)

开张之日,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宾客盈门。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飞向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被病痛和贫困折磨的角落。

“听说了吗?城西澄心园开了家‘仁心堂’,坐诊的是位女神医!”

“女神医?能比太医还厉害?”

“嘿,你是不知道!前儿个南城根下那个咳血咳了三年、眼看就要断气的刘老栓,被家里人抬去,才两天,今儿个早上居然能自己喝粥了!”

“还有西市卖炊饼的王婆子,那烂腿流脓水,臭得没人敢近前,抬进去敷了几次黑乎乎的药膏,今儿个居然不流脓了!说是里面掺了什么……雪盐?”

“诊金贵不贵?”

“贵?听说那女神医立了规矩,穷苦人家,分文不取!只收些自家种的菜、打的柴火当谢礼!富户官家嘛……嘿嘿,那就得看良心了!”

于是,开张不过数日,“仁心堂”的门前,便排起了长队。队伍里多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苦百姓,拄着拐杖的,被人搀扶的,抱着奄奄一息孩童的妇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生活的艰辛和病痛的折磨,眼中却燃着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间或也有几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悄然驶入侧门,那是些不愿露面的富户或低阶官员家眷。

药庐内,林妙手一身素净青衣,神情专注而宁静。她面前是一位骨瘦如柴、不住咳嗽的老妇人。林妙手的手指搭在老妇人枯瘦如柴的手腕上,指尖感受着那微弱而紊乱的脉动。她的诊法奇特,并非仅靠三指,而是将一缕极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缠绕在患者腕间,另一端则系在自己指尖,闭目凝神,仿佛在通过那缕丝线倾听病人身体深处最细微的哀鸣。这是她家传的“悬丝渡脉”之术,能感知寻常脉诊难以察觉的深层病灶。

“婆婆,您这咳症,根源在肺络淤塞,寒气入骨,非朝夕之功。”林妙手收回丝线,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寻常汤药难达病灶。需以外力引之,化之。”她起身,走到那方霜雪盐池边,用一只光滑的木碗舀起半碗雪白的盐粒。“碧玉,取三钱‘化淤草’粉末,一钱‘温阳散’,与这霜雪盐拌匀。”

碧玉手脚麻利地照办。粉末与雪白的盐粒混合,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暖黄色。

“扶婆婆去盐疗室。”林妙手吩咐一旁帮忙的、眼神机灵的小学徒——这是她新收的孤儿学徒阿竹。

盐疗室内温暖而干燥,弥漫着纯净的盐味。老妇人被小心地安置在一张铺着厚厚棉垫的竹榻上。林妙手亲自将混合好的暖黄色盐药均匀地敷在老妇人瘦骨嶙峋的后背和前胸,然后用温热的布巾覆盖。

“婆婆,会有些温热感,忍着点,这是在驱您骨子里的寒气。”林妙手轻声安抚。

老妇人起初只是觉得温热舒适,渐渐地,被盐药覆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暖流在钻动,向着骨头缝里那些积年累月的阴冷酸痛处汇聚。那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微微刺痛的暖意,并不剧烈,却持续而深入地渗透。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咳嗽似乎也被这暖意压制,变得平缓了许多。

林妙手观察着她的反应,微微点头。霜雪盐性极纯净温和,本身就有一定的渗透和净化之力,是绝佳的载体。混合了特定的草药粉末,能将其药效成倍放大,并引导至身体最需要的地方。这是她在为沈云昭调配压制血脉燥热之药时,结合对凤凰令引发的那幅盐火矿脉图的模糊感悟,摸索出的新法门——盐引药力,透骨入髓。此法对沈云昭那奇诡的血脉冲突效果尚在试验,但用于调理普通沉疴痼疾,却已显出奇效。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妇人,林妙手回到药柜前,开始仔细称量药材。阳光透过窗纸,在她清秀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药香、盐香、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病患感激的低语,交织成“仁心堂”独特的气息。

“盐脉……即血脉……”林妙手低声自语,指尖捻起一小撮霜雪盐,纯净的晶体在光线下折射出微芒,“盐能调和百味,亦能承载药力,通达人体细微之处。这霜雪盐,纯净无瑕,其性近乎本源……或许,它真的能成为沟通云昭体内那股狂暴血脉力量的桥梁?只是,该如何引渡、如何安抚……”她陷入沉思,医者的探索精神与对挚友的担忧交织在一起。

此时,内室通往药庐的小门被轻轻推开。

沈云昭坐在轮椅上,由碧玉推着,缓缓滑入。她身上裹着一件素色的披风,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在经历了意识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旅程后,褪去了几分往日的锐利锋芒,沉淀下更深的、如同古井般的沉静与通透。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

她的目光扫过忙碌而井然有序的药庐,落在那些被病痛折磨却因得到救治而焕发出生机的面庞上,最后停留在林妙手沾着药末、专注称量的手指上。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平和暖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浸润了她被血脉躁动和巨大秘密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田。

“妙手。”沈云昭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

林妙手闻声抬头,看到是她,眼中立刻漾开暖意,放下手中的药戥快步走来:“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

“无妨。”沈云昭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林妙手带着草药清香的微凉手指,目光投向药庐外排队的病患,投向那方散发着纯净光泽的霜雪盐池,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勘破迷雾后的澄澈与坚定:

“你看,盐,不仅仅是权谋的棋子,战争的引信,矿脉的指引……它亦是活命的水,是疗疾的药,是这芸芸众生赖以生存的根基。”她顿了顿,目光收回,落在林妙手清亮的眼眸中,那眼底深处,映着她苍白却沉静的容颜,“‘盐脉即血脉’……或许,这血脉之力,并非只用于引动那毁天灭地的矿脉之威。它亦可……感知疾苦,调和阴阳,如同这盐,化入水中,滋养万物。”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林妙手药箱边缘沾染的一点霜雪盐末,纯净的白色沾在她苍白的指尖,仿佛某种无声的印证。

“悬壶济世,以仁心为引,以盐药为桥……妙手,这条路,我们一起走下去。”她的声音很轻,却重逾千斤,带着一种承诺,一种方向的确立。在经历了惊涛骇浪的权力倾轧与触及天地本源的巨大冲击后,在这弥漫着药香与盐香的“仁心堂”里,沈云昭第一次清晰地触摸到了自己体内那股神秘血脉力量的另一种可能——不是毁灭,而是守护与疗愈。这或许,才是对抗那深埋大地之下、觊觎“钥匙”的黑暗风暴,最坚实、最光明的堡垒。

林妙手反手紧紧握住沈云昭冰凉的手指,清冷的眸子亮得惊人,用力点头。无需更多言语,医者仁心与守护之志,在这一刻,因盐而通,因血脉而共鸣。仁心堂的匾额在春日暖阳下,仿佛流淌着温润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