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柔的脚步顿了一下,端着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片充满暧昧揣测的喧嚣。
傍晚,伙房外空地上。士兵们三三两两围着篝火,啃着干粮,喝着热汤。陆铮也端了个粗瓷碗,坐在一块石头上,听几个校尉汇报巡防情况。
罗清柔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小口啃着陆铮给她的那个馕饼,努力忽略那些时不时飘过来的、带着探究和戏谑的目光。
“将军!”一个喝得有点上头的百夫长,借着酒劲,大着胆子凑过来,脸上堆着谄媚又带着点猥琐的笑,“那个……属下们看您……咳咳,看您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这小罗大夫,确实是个妙人儿哈?您眼光真毒!”
陆铮端着碗的手一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向那百夫长。
那百夫长被他看得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讪讪地不敢再说。
旁边另一个机灵点的校尉赶紧打圆场,试图转移话题:“将军,您看这风沙,今年开春怕是又要闹旱……”
陆铮却没理他,目光沉沉地扫过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士兵们,最后落在阴影里那个低着头、几乎要把自己缩起来的身影上。他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既是对这些流言蜚语的恼怒,更是对罗清柔处境的心疼。他猛地将手中的粗瓷碗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都给老子听好了!”陆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铁血煞气,清晰地压过了篝火的噼啪声,“小罗大夫,是本世子请来的救命恩人,是这军营里最好的医官!他的医术,救过你们多少人的狗命?嗯?!”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很长,极具压迫感:“再让老子听到一句不干不净的屁话,编排他,或者编排老子!”他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军法处置,绝不容情!听见没有?!”
“听见了!”士兵们被他骤然爆发的威势震慑,齐声应道,一个个噤若寒蝉。
那百夫长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点头。
陆铮不再看他们,大步走到阴影里,一把拉起还愣着的罗清柔:“跟我回帐,有事问你。”动作看似粗鲁,实则拉她手腕的力道却放得极轻。
罗清柔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跟着他快步离开。身后,篝火旁死寂一片,只有风卷着火苗呼呼作响。
回到主帐,陆铮松开手,脸色依旧难看,胸口微微起伏。
罗清柔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你不必这样。他们……他们也没说什么太过分的。”她知道他是在维护她,可这样当众发作,只会让流言传得更凶,坐实了那些猜测。
“没说什么?”陆铮猛地转身,眼中怒火未消,“非得等他们说得更难听了才算过分?清柔,这里是军营!流言蜚语能杀人!”他看着她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看着她刻意藏起的女儿情态,心头的怒火又被一种更深的无奈和心疼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声音低哑下来:“委屈你了。”
罗清柔摇摇头,抬起眼看他,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清澈又带着一丝倔强:“不委屈。只要能帮到你,能救更多的人,这些……不算什么。”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只是……你刚才那样,他们更……”
“让他们说去!”陆铮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保护欲,“我陆铮行得正坐得端!我敬重你,看重你的医术,这就够了!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试试看?”他看着她,眼神灼灼,“只是委屈你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那未尽之意,那眼中浓烈的情意和承诺,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罗清柔心头一颤,所有的委屈和窘迫似乎都在他这近乎霸道的维护和炽热的目光里消散了。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帐外,呼啸的风沙似乎也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