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李辰浩微服来到戴震寄宿的破庙。年轻人正借着月光研读一本手稿,见来人慌忙要藏。
\"不必遮掩。\"李辰浩亮明身份,\"《天体运行论》的笔记?\"
戴震震惊:\"大人怎知...\"
\"我不仅知道,还见过哥白尼原稿。\"李辰浩坐下,\"你可知日心说在大清是禁忌?\"
戴震眼中闪着倔强的光:\"大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真理岂因禁忌而改?\"
李辰浩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若要在功名与真理间抉择,你选哪样?\"
戴震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庙外,仰望满天星斗:\"学生幼时随父出海,见西洋船只凭星象远航万里。而我朝水师,还在用《郑和航海图》...\"他转身,眼中含泪,\"若因坚持真理而落第,学生甘愿;若为功名而昧心,纵中进士,亦非真我。\"
李辰浩动容。这正是他多年来在官场中渐渐遗忘的初心。
\"三日后子时,\"他低声道,\"到城北观象台来。\"
观象台内,钦天监的年轻官员崔志远早已备好望远镜。当戴震透过镜筒看到木星的四颗卫星时,不禁惊呼:\"果真!伽利略没骗人!行星确有卫星环绕!\"
崔志远调整镜筒:\"再看金星。\"镜中金星如弯月般呈现盈亏,\"这正是日心说的铁证!\"
戴震激动得双手发抖:\"若天下士子都能见此...\"
\"难啊。\"崔志远叹气,\"朝中大佬们连地圆说都不信,前几日还驳回了我们更新星图的奏请。\"
李辰浩站在阴影处,看着两个年轻人热烈讨论。他突然明白,变革的希望不在庙堂,而在这些热血未冷的青年身上。
府试放榜日,戴震果然名落孙山。汪鸿儒得意洋洋地宣布:\"凡涉异端邪说者,永不录用!\"
李辰浩冷眼旁观。回京前,他秘密约见戴震:\"跟我去钦天监如何?虽无功名,但可研习真学问。\"
戴震深深一揖:\"学生愿往。但有一请——允许我将西学译成通俗文字,让贩夫走卒也能读懂。\"
\"这...\"李辰浩犹豫了。这比密室译书风险更大。
\"大人,\"戴震目光灼灼,\"伽利略被教廷软禁时曾说:'然而它确实在转动'。学生愿做大清的伽利略。\"
离城的马车上,李辰浩望着安庆城渐远的轮廓,手中摩挲着戴震赠送的手稿——《释天》。这本用白话写就的天文小册,或许比任何奏折更能撼动这个古老帝国的愚昧。
车轮辘辘,前方乌云密布。李辰浩知道,随着戴震这样的年轻人不断涌现,庄亲王之流能撕毁考卷,却永远无法阻挡思想的传播。就像那夜在观象台看到的木星卫星,无论世人承认与否,它们始终在那里,沿着宇宙的真理运转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