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的夏夜闷热难耐。李辰浩站在闽江口的礁石上,咸腥的海风裹挟着远处荷兰商船的灯光拂面而来。三天前从厦门死里逃生后,他本打算向福建巡抚揭发郑国忠的通敌罪行,却意外截获一条更惊人的线索——有倭寇伪装成水手,混在荷兰商船\"郁金香号\"上测绘海防。
\"大人,潮水退了。\"王勇猫着腰从后面摸上来,指着远处那艘三桅大船,\"子时前后,他们的哨兵会换岗,有半刻钟的空档。\"
李辰浩眯起眼睛。荷兰人这艘\"郁金香号\"三天前抵港,名义上是来购买茶叶和瓷器,却频繁在江口游弋。昨夜,水师巡逻船发现有小艇趁夜测量水深,追捕时却被对方甩脱。
\"那艘小艇确定是倭寇?\"
王勇点头:\"千真万确。虽然穿着荷兰水手服,但追近时听到他们用倭语喊话。\"他顿了顿,\"更奇怪的是,今早荷兰领事主动送来十箱香料'犒军',说是水手私自测绘,纯属误会。\"
李辰浩冷笑。好一个\"误会\"!测绘他国海防,放在哪朝哪代都是死罪。荷兰人如此急切地撇清关系,反而更可疑。
\"准备小船,我要亲自登船查看。\"
子时将至,李辰浩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煤灰,腰间暗藏短剑和匕首。王勇则扮作渔夫,两人划着一艘小渔船,借着夜色的掩护缓缓靠近\"郁金香号\"。
商船巨大的黑影笼罩下来,船身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缆绳发出吱呀的摩擦声。甲板上只有一盏风灯摇曳,不见哨兵身影——果然正在换岗。
\"记住,\"李辰浩低声嘱咐,\"若一炷香后我不回来,立刻去巡抚衙门报信。\"
攀着船侧的绳网,李辰浩悄无声息地翻上甲板。黑暗中,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料味——丁香、肉蔻、胡椒,混合着船板特有的霉味。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摸索着向船舱摸去。
刚下到二层货舱,忽听前方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李辰浩贴在货箱后,只见两个身影站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一个红发高鼻,明显是荷兰人;另一个矮壮结实,脑后扎着倭人特有的发髻!
\"...测量数据必须今晚完成。\"荷兰人用生硬的倭语说道,\"明天中国官员可能会登船检查。\"
倭人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图纸:\"闽江口炮台位置已经标好,但水寨的布防还需要确认。\"
李辰浩心头一震。果然是间谍!他正想靠近听个仔细,不料脚下一滑,碰倒了一个空木桶。
\"谁?!\"倭人厉喝,手已按上腰间刀柄。
千钧一发之际,李辰浩模仿老鼠的吱吱声,又踢翻几个木桶制造混乱。荷兰人咒骂一句:\"该死的耗子!\"随即拉着倭人匆匆离开。
确认两人走远,李辰浩迅速搜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在几个香料桶后面,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六分仪、测深绳等测绘工具,还有半张未完成的闽江海图——上面详细标注了炮台位置、水流深浅,甚至潮汐时间!
李辰浩将海图揣入怀中,正欲离开,忽然注意到暗格角落有个小布袋。打开一看,竟是几枚葡萄牙金币!更令人惊讶的是,金币边缘有一道熟悉的刻痕——与之前在厦门发现的镀金铅币如出一辙。
\"果然是一伙的...\"李辰浩心中豁然开朗。倭寇、荷兰人、葡萄牙人,这些看似独立的线索,背后必有某种联系。
突然,头顶甲板传来急促的哨声和脚步声。李辰浩暗叫不好——王勇肯定发现了什么异常,在发出警告。他迅速熄灭油灯,摸黑向船尾潜行。
刚到楼梯口,一道寒光迎面劈来!李辰浩本能地后仰,一柄倭刀擦着鼻尖划过,在木梯上留下深深的刀痕。持刀者正是刚才那个倭人,此刻眼中凶光毕露。
\"支那探子!\"倭人用生硬的汉语喝道,\"把海图交出来!\"
李辰浩不退反进,左手拔出短剑格挡倭刀,右手匕首直刺对方咽喉。倭人显然没料到他如此悍勇,仓促闪避间,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三片樱花环绕短刀,正是萨摩藩武士的标记!
\"平户藩的人也配用萨摩标记?\"李辰浩故意用倭语讥讽,试图激怒对方。
倭人果然大怒:\"八嘎!我乃岛津家臣...\"话未说完便意识到失言,刀势更加凌厉。
李辰浩且战且退,心中却如明镜——岛津家是萨摩藩主,而萨摩与平户藩素有嫌隙。这倭人自称岛津家臣却出现在平户藩常用的商船上,其中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