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十一年六月初九,黎族部落的椰叶屋顶再次笼罩在灰雾中。周益捏着显微镜玻片,看着里面蠕动的鼠疫杆菌,想起三年前在现代医院见过的类似场景。不同的是,此刻载玻片边缘沾着黎族孩童的血,玻片下的木纹是用元军棺材板改的。
“南宫,这病菌的潜伏期是?” 他的声音被火山口的硫磺味腌得发苦。“三日。” 南宫云的咳嗽声从陶罐后传来,他正在用黎王酒消毒玻璃器皿,“元军斥候营已经出现症状,他们在饮水中下毒,却忘了自己也喝同一条河的水。”周益望向窗外,阿椰正用浸了艾草水的布给孩子们擦身,她的黎锦围裙上绣着新学的 “消毒” 二字,针脚间渗着褐色药汁。远处,张老在给火铳刻 “避疫” 纹样,刻刀起落间,不时望向实验室方向。
“以疫制疫。” 南宫云忽然说,将装有病菌的陶罐推过桌面,“把这玩意儿投进元军水源,他们的十万大军会在七日内崩溃。”张老的刻刀 “当啷” 落地,他冲进实验室,腰间挂着的金器工具叮当作响 ——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遗物。“不行!” 老人的手抖得像筛糠,“我爹说,工匠要留三分善念!”周益按住他颤抖的肩膀,触到他背后的火药灼伤:“但我们要留十分人命。” 他指向窗外正在抽搐的黎族少年,“你看着他们的眼睛,再说一次‘不行’。”
张老忽然掩面痛哭,金器工具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哀鸣。那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泪水滴在 “避疫” 纹样上,将 “疫” 字的 “疒” 部浸成深色,像道正在溃烂的伤口。
深夜,燕红叶的身影掠过元军军医处的帐篷。她穿着偷来的元军斥候服,脸上涂着炭灰,唯有胸前的火铳图腾结痂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帐篷里传来鼾声,她摸出二牛的铁蚱蜢吊坠,用尖端挑开帐绳 —— 这是周益教她的现代开锁术。
血清罐藏在军医的枕头下,铜盖上刻着阔里吉思的狼头徽记。燕红叶刚握住罐子,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什么人?”她抓起罐子翻身跃出,透骨钉擦着哨兵咽喉飞过,却在落地时踩断枯枝。箭矢破空而来,射中她后背的藤甲,冲击力将她掀翻在药草堆里。血清罐滚出丈外,却奇迹般未碎,罐口的软木塞渗出几滴金黄液体,在月光下像眼泪。
“不能碎…” 她咬着牙爬向罐子,后背的箭杆擦过陶罐,发出刺耳的声响。哨兵的马蹄声逼近,她忽然解下黎锦披风裹住罐子,用身体护住这个脆弱的希望。
周益在实验室的油灯下给燕红叶拔出箭矢,箭头的倒刺带下一块皮肉,露出底下新生的火铳图腾。“下次别用身体挡陶罐。” 他的声音发颤,镊子夹着酒精棉球的手迟迟未动。燕红叶咬着一块火铳零件,含混地笑:“碎了的话… 你怎么给黎族孩子治疫?”油灯的火苗突然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周益的镜头碎片里,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裂痕恰好构成婚纱照的轮廓 —— 他穿着现代西装,她披着黎锦婚服,中间是染血的血清罐。
“周明远,” 燕红叶忽然说,“等打完这仗,你欠我两张照片。”“两张?” 他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撒金疮药。“一张是金镯子,” 她的声音轻得像海风,“一张是… 你穿西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