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海平线阴影(1 / 2)

1280 年七月,台风过境后的南海像面磨平的铜镜,连浪花都敛去了锋芒。周益坐在珊瑚礁上,用黎族少女送的贝壳片擦拭相机镜头,海风穿过他指间的白发,带着股反常的温热。当镜头里映出三根黑色桅杆时,他的手指突然顿住 —— 那不是渔船的竹桅,是元军楼船的铁杉木桅杆,比上次见到的粗了三倍,顶端的狼头旗在诡谲的平静中纹丝不动。

“有多少?” 燕红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来一块烤鲨鱼肉,鱼肉上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周益数到第十三根桅杆时,喉咙发紧:“至少三十艘,楼船。”

燕红叶在他身旁坐下,柳叶刀随手插在礁石缝里,刀柄上的黎锦缠绕纹被海水泡得发白。“楼船吃水深,” 她咬了口鱼肉,咸腥味混着焦香,“他们想从浅滩登陆?”

“不,” 周益摸出望远镜,镜筒上还沾着三年前崖山的海盐,“是要把我们逼到火山口。”

远处,南宫云正在调试新改良的子母火铳,铜制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种火铳能同时发射两枚铅弹,第二枚会在击中目标后爆炸,他给它起名 “惊雷”。张老往炮膛里装填爆燃弹,炮弹外壳刻着二牛的铁蚱蜢纹样,里面塞满了火蚁酸与火药的混合物。“这次让元狗尝尝,什么叫连环炸。” 老人嘟囔着,指甲缝里的蚁酸白斑在日光下格外醒目。

阿椰在二牛坟前插上刚发芽的三角梅,幼苗的叶片上还沾着台风带来的泥沙。她轻轻抚摸坟头的珊瑚碑,碑上的 “牛” 字已经被张老用金丝补全,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二牛哥,” 她用黎族语低语,“这次阿椰能自己装火铳弹了,你看见没?”

一只海鸥突然从天上坠落,砸在周益脚边。它的翅膀折断,嘴里叼着半张羊皮纸,纸上的蒙文刺得他眼眶生疼 —— 那是元军的《灭海蛮檄》,“踏平朱崖洲,鸡犬不留” 的字样被海鸥的血浸透,显得格外狰狞。

燕红叶捡起羊皮纸,火铳图腾在夕阳下泛着血光,那是三天前张老给她烫的,位置正好在心脏上方。“他们来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指摩挲着图腾边缘的焦痂。

周益抬头看她,发现她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像极了他相机里的苏月 —— 那个在现代总说 “早点回家” 的女人,和眼前这个随时准备杀人的战士,此刻在光影中重叠。

“知道吗?” 他忽然说,“你眼睛像海水。”

燕红叶挑眉:“咸咸的,带点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