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的潮气漫上来时,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三大娘的哭声:“都说资本家的种活不长,你看这才七个月……”眼泪砸在襁褓上,却被张建国轻轻拭去:“等长安街的玉兰再开,咱们带他们去看人民英雄纪念碑。”
津港的渔船鸣笛三声时,娄晓娥的父亲正站在船头。老人接过恒温箱的手微微发颤,箱底压着的瑞士银行钥匙硌着掌心:“当年我从港岛带回来的缝纫机,如今轮到我接你们的孩子回去。
”他往张建国手里塞了块刻着“长风破浪”的玉牌,边角还带着体温,“这是晓娥母亲留下的,说能避水鬼——如今给孩子们避避风头。”
河水在船底呜咽,苏婉清突然解开襟口,将贴身戴着的银锁塞进女儿襁褓。那是她母亲当年塞进她襁褓的,锁面上“长命百岁”四个字已磨得发亮。
张建国按住她冰凉的手,空间界面突然弹出猩红提示:“亲子分离期:3652天”。他望着妻子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初见时她在同仁堂抓药,袖口沾着片当归叶,像极了此刻襁褓上绣的那片瓦当。
“下个月初一,我会往维多利亚港寄信。”他吻去她眼角的泪,咸涩混着雨水,“信里会画四合院的平面图,等他们回来时,每间屋子都给他们留着。”
渔船突突的响声中,婴儿的啼哭忽然清晰起来,像落在水面的雨滴,荡开层层涟漪。
对岸灯塔明灭,将两个小小的恒温箱照成浮动的月光,苏婉清忽然想起绣襁褓时的情景——她在正房窗棂旁多绣了个小身影,那是她想象中孩子在葡萄架下追蝴蝶的模样。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泛白。秦淮茹蹲在井边淘米,看见他们空着手回来,淘米水溅湿了袖口也未察觉。张建国扛着的“小棺材”是空间造的仿生傀儡,松木味里混着淡淡药香,像极了那年冬天聋老太太熬的安胎药。
当第一锹土盖上去时,三大爷的咳嗽声从东厢房传来,夹着压低的嘀咕:“都说早产儿养不活,到底是资本家的血脉……”
深夜,张建国在西屋核对账本,指尖划过空间新解锁的“时空信标”。界面最下方的猩红提示刺痛双眼:“距离风暴升级剩余:9年11个月30天”。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牌,冰凉的触感传来,仿佛还带着女儿襁褓上的温度。苏婉清正在补他工作服的袖口,银针在煤油灯下闪着微光,忽然抬头:“等孩子们回来,咱们在院子里种两棵梧桐树吧,像我老家那样。”
窗外,秋雨仍在淅沥。张建国望着墙上挂着的轧钢厂平面图,指尖划过地图下沿——那里用红笔圈着个小点,是他悄悄标记的香江坐标。
当第一滴雨水渗过瓦当,他忽然想起送孩子上船时,娄父说的最后一句话:“1949年我从黄埔滩头坐船时,也给晓娥缝了个绣着上海滩的襁褓。”
针脚穿过布料的声音混着雨声,苏婉清忽然轻笑:“你说怀安会不会像你小时候那样,总把糖纸折成小船?思宁该像我,喜欢趴在窗台上看云彩。”
她指尖抚过襁褓上未绣完的葡萄藤,那里还留着半颗没绣完的葡萄,像滴悬而未落的泪。
永定河的水仍在流淌,载着两个小小的恒温箱,朝着南方,朝着香江,朝着未知却必须前行的未来。
而四合院里的梧桐叶,正随着秋风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某个关于等待与重逢的故事,等待着风暴过后,那些被送往远方的小生命,能循着绣在襁褓上的四合院,回到属于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