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崔题别宅风月为假,而他与林府女公子别宅招婿倒为真了!
大梁都城八方争凑,坊郭户在册四十九万户,一户人丁数人至几十人不等,加之不在籍流动客户,京都人口逾一百五十万。
如此稠密之地,京城多数人以租赁寓居民屋落脚安枕,便是官员,也并不专有宅邸,甚至官员之间还相互借住宅邸,或者合租院屋。
温巡如此寓居林氏门下,大抵也无赘婿羞愧之感吧?无非从她潘氏的屋下,换至林氏屋下而已。
知晓了温巡的住处,潘令宁便在他下值时段,守着他宅邸外附近的正店等他。
她坐在二楼闲饮茶水,瞧着繁华路面,彩楼欢门飘带猎猎迎风舞,纷扰了思绪,恰似心头凌乱,可平静茶面倒映出她的神情,却异常坚定决绝。
很快,温巡出现了。
如今他不再骑乘小青驴,而改坐牛辎,到底也有几分达官显贵的姿态了。
潘令宁雇佣的两个总角小童,还啃着她赠与的糖葫芦,莽莽撞撞上前拦住了车架,给温巡递信。
很快,牛辎转到偏角之处,温巡未敢明正从彩楼欢门而入,反而从庖厨的角门偷偷进入客店,悄悄来到二楼,她的房间之处。
潘令宁给他开门,他孤身一人上来,如她所料!
再相见,他虽还是绿衣公服、展脚幞头,容貌没大变,却不似几月前她刚入京城两人相见,神情这么殷切了。
“巡哥哥,你应该不曾料想,我们还会再相见吧?”
潘令宁道,虽笑意盈盈,可尾音轻颤,凭空多了几分讥诮。
温巡轻轻关上房门,却双手抵着门栓,以背相对,久久不敢回应。
他仍是姿态翩逸,清瘦却有神采,似画里紫竹隽挺的英俊书生,难怪惹林家小娘子这般喜欢了。
半晌,他回过身,神色虽然淡泊从容,眉宇见却有几分忧愁,轻轻叹息:“宁儿,我对不住你,但为了你的安全,你不该来寻我!”
“正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恰该来寻你呀,巡哥哥……”
潘令宁呵呵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眸光似被冰冷的霜爬过,渐趋冰冷,她的声音也如匕首,轻而有力,“我不该叫你巡哥哥了,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一声,李、大、官、人?”
温巡本来还摇头叹息,稍显唉声叹气的容颜,因为这一句称呼,慢慢抬起眼眸,俊美如画的眸子,却因惊愕、动摇而有些凛冽扭曲。
很快,眼底不慎泄露的冷光又被惯常温柔、平稳的神情掩盖,他忽然笑了,仍旧春风和煦,温润似玉:“原来我的宁儿这般聪明,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潘令宁把他每一分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直直盯着他:“猜到了,还猜到了,你是归正人李延的后人!巡哥哥此时,莫非有几分怕我了?是不是,更想杀了我?”
她也正是,几月前在官船上,听闻崔题提及归正人李延的惨剧,又入了鬼樊楼暗庄,才把前因后果关联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