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冲:“林教头,按山寨规矩,你这‘投名状’……”
林冲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林冲无能,三日未能取得人头。任凭头领处置。” 他倒要看看,这王伦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伦捻着胡须,故作沉吟:“嗯……规矩是规矩。不过嘛……方才教头与杨制使一场好斗,也算扬了我梁山泊威名!看在柴大官人金面……这‘投名状’一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你便是山寨第四把交椅!朱贵兄弟,你坐第五位!”
杜迁、宋万、朱贵都松了口气。
林冲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王伦的忌惮和虚伪,他已看得清清楚楚。但眼下,这风雪梁山,却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了。他抱拳,声音听不出喜怒:“谢王头领收留。”
王伦仿佛完成了一桩大事,立刻吩咐重整筵席,为新头领“接风”。酒宴之上,王伦谈笑风生,仿佛刚才的刁难从未发生。林冲沉默饮酒,杜迁、宋万只知埋头吃喝,朱贵小心陪着说话,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酒过三巡,王伦忽然道:“林教头新来,山寨房舍有限。东边山后,有几间新盖的房舍,甚是僻静宽敞,就请林教头与家眷(意指林冲一人)暂居如何?待日后有了更好的,再行调换。” 这明摆着是把林冲打发到边缘地带,远离核心。
林冲岂能不知?他淡淡一笑:“全凭头领安排。” 有片瓦遮头,总好过雪地露宿。
自此,林冲便在梁山泊东后寨安顿下来。每日除了点卯,便在自己屋中习武练枪,极少与王伦等人走动。王伦也乐得清静,只要林冲不威胁他的位置,便由他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梁山泊的芦苇荡又泛起了新绿。林冲心中的郁结却未曾消散。他常常独立断金亭,望着浩渺的水泊,东京的繁华,娘子的温婉,如同隔世。手中那杆花枪,愈发冰冷沉重。
这一日,林冲正在后山练枪,忽见朱贵引着一个人,神色匆匆地寻来。
“教头!有故人消息!” 朱贵低声道。
林冲收枪看去,朱贵身后那人风尘仆仆,正是他在沧州牢城营救济过的一个老囚徒!
“教头!大事不好!” 老囚徒噗通跪倒,声音发颤,“小的刚从沧州逃出来!官府……官府抓不到您,竟……竟派人去了东京!高俅那老贼,构陷尊夫人与张教头私通贼寇,图谋不轨!张教头……张教头他……不堪受辱,已在狱中……自尽了!尊夫人她……她……” 老囚徒哽咽着,说不下去。
“轰!” 林冲只觉得脑袋里像炸了个惊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手中花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娘子……岳父……” 林冲双目赤红,钢牙咬碎,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扶住旁边树干,才勉强站稳。
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噬咬了他的心脏!比风雪更冷!比刀枪更利!
高俅!陆谦虽死,高俅犹在!这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噗!” 林冲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青草!
“教头!” 朱贵和那老囚徒大惊失色,连忙扶住。
林冲推开他们,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却变得如同万载寒冰,冷得吓人。他缓缓拾起地上的花枪,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朱贵兄弟。”
“在!”
“传令下去,” 林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给我盯紧东京来的任何消息!盯紧高俅老贼的一举一动!”
“是!” 朱贵凛然应命。
林冲望向东京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钉在了那座繁华而肮脏的城池之上。
“高俅……不杀你,我林冲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