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冷冷看了林冲一眼:“正要请教。”
王伦故作神秘:“这位好汉,可是大大的有名!乃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豹子头林冲!”
“林冲?!” 杨志一惊。他虽在江湖流落,林冲的名头却也听过。八十万禁军教头,那是何等身份?怎么也落得如此?
王伦察言观色,添油加醋:“林教头也是被高俅那厮陷害,刺配沧州。不想在沧州又遭人追杀,一怒之下,杀了仇人,烧了草料场,走投无路,才投奔小寨。今日正是他纳‘投名状’的第三日,不想却冲撞了制使。”
杨志一听“投名状”,再结合刚才抢担子的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看向林冲的眼神更加复杂,有愤怒,有鄙夷,也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无奈。
王伦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再转:“制使!非是小可强留!实乃见你二位,好武艺!一个枪法精绝,一个刀法通神!刚才山下那场好斗,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看得小可心驰神往!我山寨草创,正缺栋梁!若得二位同心协力,何愁官军敢正眼觑我梁山泊?此乃天赐机缘!不如二位就在此,结为生死之交,共掌山寨,替天行道!岂不美哉?” 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已经看到梁山泊在他(幻想)的领导下威震天下。
杨志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大王不必再言!杨志宁愿一死,也绝不落草!再提此事,杨志即刻下山!”
王伦被噎得够呛,心中暗骂:不识抬举的东西!脸上却还得堆笑:“制使莫急!小可一片好意……罢了罢了!喝酒!喝酒!”
酒席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杨志闷头喝酒,只想赶紧拿回行李走人。
林冲沉默不语,心中对王伦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这酸儒,自己没本事,却总想玩些借刀杀人、挑拨离间的把戏!
王伦眼珠子转了几转,看看杨志,又看看林冲,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他端起酒杯,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可惜啊可惜!二位如此英雄了得,本该惺惺相惜。今日山下误会一场,也是不打不相识。只是……这行李之争……”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
杨志重重放下酒杯:“行李是这林冲伙同强人所抢!只要还我,前事一笔勾销!”
林冲也怒了:“杨制使休要血口喷人!林冲只为纳那‘投名状’,不知那是制使之物!且只拦了你,并未伤你分毫!行李是小喽啰挑走,现已归还,还要怎样?” 他心中憋屈:老子一个堂堂教头,被逼得去抢人行李当“投名状”,已经够窝囊了!还要受你这鸟气?
王伦要的就是这效果!他连忙“劝架”:“二位!二位!息怒!都是江湖儿女,些许误会,说开便好!杨制使,行李已完璧归赵。林教头,你也算‘事出有因’。不过……” 他话锋一转,对着杨志,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制使执意要走,小可不敢强留。只是……制使此去东京,路途遥远,盘缠可够?那高俅处打点,所需甚巨啊!林教头如今也是身无长物……” 他故意搓了搓手指。
杨志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确实囊中羞涩,这是他的痛处!
王伦察言观色,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诚恳”:“小可倒有个提议,既不伤二位和气,又能解制使燃眉之急!二位方才山下交手,实乃小可生平仅见!斗了三十余合,未分胜负。何不就在我这聚义厅前,再切磋一场?点到为止!权当以武会友,也让小寨兄弟们开开眼界!无论输赢,小可愿奉上盘缠,助制使东京之行!林教头,你意下如何?若胜了杨制使,你那‘投名状’,也算你过了!如何?” 他这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石二鸟!既能逼林冲杨志再打一场,无论谁伤谁死,他都乐见其成;又能显得他王伦“慷慨大方”,收买人心。
林冲看着王伦那张虚伪的脸,又看看一脸倔强的杨志,胸中一股豪气陡生!连日来的憋屈、愤怒、不甘,在此刻化作了熊熊战意!他抓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将碗重重一摔!
“好!林冲便再向杨制使讨教几招!”
杨志也被激起了傲气!他杨家将门,何曾惧战?更何况是这“抢”他行李的“山贼”!
“怕你不成?!取我刀来!”
聚义厅前,积雪早已被喽啰们清扫出一片空地。火把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林冲手持花枪,凝神静气。
杨志倒提祖传宝刀,寒光凛冽。
风雪似乎也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龙争虎斗而屏息。
王伦坐在廊下,捧着一杯热酒,眼中闪烁着兴奋而阴鸷的光。
杜迁、宋万也瞪大了眼睛。
所有喽啰都伸长了脖子。
“请!”
“请!”
两声短促的喝声几乎同时响起!
下一刻,枪影如龙,刀光似雪,两条身影如同两道闪电,猛地撞在了一起!
正是:
王伦毒计挑双雄,聚义厅前杀气浓。
宝刀再遇花枪冷,风雪梁山看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