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宫阙的死寂如同凝固的冰湖。阎小罗披着雪白狐裘的背影立在幽暗深处,清冷孤绝,仿佛刚才那番关于“忘情即殒命”的冰冷剖白已耗尽了她所有力气。空气中残留的轮回镜碎片气息,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尚未平息,便已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陈默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带着血沫的喘息都牵扯着轮回体濒临崩裂的剧痛。左拳依旧死死攥着,轮回镜碎片那微弱却纯净的乳白光晕,固执地从指缝间透出,是他与这冰冷绝望对话中唯一的凭依。阎小罗最后的疑问——“你又能改变什么?”——像冰冷的针,扎在混乱的识海里,与前世血战轮回台的狂傲、冰冷王座的绝望、破碎庭院的呼唤激烈冲撞。
改变?他连自己的命都差点丢在往生门里!
一股冰冷的自嘲混杂着更深的不甘在胸中翻腾。但右眼深处那点黯淡的银芒却不肯熄灭。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阎小罗的背影。那袭狐裘下,是忘情咒噬咬的伤痕,是系于情丝之上的绝命悬崖。
就在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咳……咳……”陈默喉咙里涌上更腥甜的液体,他强行压下,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花……被夺……灰影……咒发……非……巧合。”
他吐出这几个破碎的词,每一个都耗尽力气。线索已抛出,指向那夺花灰影与咒印爆发的诡异同步。这是他的发现,也是他唯一能给出的、关于“改变”可能的微弱火星。
阎小罗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她没有回头,只是那扶着冰冷玉柱的左手,指节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苍白的皮肤下绷出青筋的轮廓。沉默,依旧是沉重的沉默。但陈默能感觉到,那冰封的背影之下,某种冰冷刺骨的杀意,正如同蛰伏的毒蛇,缓缓昂起了头。
她信不信?信多少?陈默无从得知。身体的剧痛和力量的枯竭如潮水般涌来,吞噬着他的意识。他闭上右眼,仅剩的左眼视野也开始模糊、摇晃。轮回体的重塑消耗了太多,空间乱流的摧残更是雪上加霜。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
与此同时,幽冥深处,另一座截然不同的宫殿。
秦广殿。威严、肃杀、充斥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铁血煞气。巨大的孽镜台虚影悬浮在大殿中央,镜面浑浊,映照着无数挣扎哀嚎的罪魂之影。
殿内高踞王座的身影并未露面,只有一道低沉、仿佛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殿柱嗡嗡作响。
“废物!区区一个阳世游魂,连根都未在地府扎稳,竟能屡次坏吾儿好事!擂台之辱未雪,炼魂宗据点被毁之仇未报,如今……竟连忘川河底的布置都……”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刮骨钢刀,“那往生花,本是为谁准备的?嗯?!”
王座下方,秦广世子垂手而立,俊美阴鸷的脸上此刻也布满阴云。他微微低着头,遮掩着眼中翻腾的怨毒与屈辱。
“父王息怒。”世子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是儿臣失察。那陈默……此獠绝非寻常!他能在忘川河底生还,甚至引动往生门异象,必有天大古怪!儿臣怀疑……”
他话音未落!
“嗡——!”
悬浮于大殿角落、一块约莫脸盆大小、边缘不规则、材质暗沉如同凝固污血的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碎片表面浑浊的光影疯狂扭曲,中心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乳白光晕猛地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