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不得超生!
秦广王冰冷无情的宣判,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进陈默的识海深处。那声音带着轮回法则的沉重分量,每一个字都像无形的枷锁,层层叠叠套上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魂。剥夺赘婿身份,打入十八层地狱最底层…这不仅仅是死亡,是比魂飞魄散更彻底的、永恒的湮灭与折磨!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磨盘,狠狠碾下!陈默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骤然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光滑的黑玉石地面上!膝盖撞击地面的剧痛远不及神魂中那道诅咒烙印被刺激后爆发的疯狂反噬!污秽的暗红气息如同沸腾的毒液,疯狂侵蚀着干涸的识海,带来阵阵撕裂灵魂的剧痛和令人作呕的眩晕!他喉头一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混杂着浓重黑气的暗红淤血狂喷而出,溅落在身前倒映着惨绿鬼火的地面上,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
“哼,废物。” 秦广王身后,一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鬼判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秦广王面无表情,甚至没有再看跪伏在地、气息奄奄的陈默一眼。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旁边侍立的一名手持古朴令牌的鬼判官。
那鬼判官会意,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摊开手掌。掌心之中,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通体漆黑、边缘却缠绕着一圈微弱金纹的令牌静静悬浮。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一个复杂的、不断流转的“**界**”字阴文。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空间波动从令牌上散发出来。
“此乃‘**阴阳令**’。” 鬼判官的声音毫无起伏,“持此令,可短暂撕裂阴阳壁垒,送你还阳。时限七日,令牌自会指引你回归幽冥。若逾期…哼。” 他冷哼一声,意思不言自明。
令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缓缓飘向跪地的陈默。
陈默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漂浮而来的阴阳令。视线模糊,重影晃动,但他眼中没有半分迟疑,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破釜沉舟的冰冷火焰在燃烧!他伸出那只还能动弹、却沾满自己血污的右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那枚冰冷的令牌!
入手瞬间,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空间之力顺着手臂涌入体内,竟奇异地暂时抚平了一丝识海中诅咒烙印的躁动,也让他虚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微弱的力气。
“滚吧。” 秦广王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驱逐令,“七日为限。莫要让本王失望。”
没有给陈默任何喘息和准备的机会!就在他抓住阴阳令的刹那,一股庞大、冰冷、不容抗拒的空间之力猛地从令牌中爆发出来!将他整个人瞬间包裹!
嗡——!
视野瞬间被扭曲、破碎的光影洪流充斥!天旋地转!熟悉的、如同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空间撕扯感再次降临!比上次托梦更加狂暴!身体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粉碎机!阴脉蚀体的剧痛、诅咒烙印的反噬、全身撕裂的伤口…所有痛苦在这空间风暴中被无限放大!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破布娃娃,正在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
“呃啊——!”
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又被狂暴的空间乱流瞬间撕碎、吞噬!
……
啪!
如同撞破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
撕心裂肺的剧痛骤然消失。
沉重的、带着湿润泥土和淡淡血腥气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
陈默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从离地数尺的半空中狠狠砸落!
噗通!
冰冷、湿滑、带着腐烂落叶和淤泥的地面瞬间将他包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他趴在冰冷的泥泞里,剧烈地呛咳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带着黑气的血沫和腥甜的泥水。
回来了…阳世!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被雨水和血污模糊。天色阴沉如墨,冰冷的雨丝连绵不绝地落下,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属于阳间的、久违的凉意。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属于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混合着草木的清新…以及一股极其微弱的、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他挣扎着,用那只覆盖着黑曜石般角质层的幽冥鬼爪撑地,试图爬起。左臂传来一阵阵空虚的抽痛和噬骨的冰寒,鬼爪的力量在跨界消耗后同样所剩无几。全身的伤口在雨水冲刷下火辣辣地疼,阴脉的侵蚀感虽然因回到阳世而减弱了少许,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
识海中,生死簿残页黯淡无光,那道暗红的诅咒烙印如同吃饱喝足的毒蛇,暂时蛰伏,却散发着更加危险的污秽气息。
虚弱!前所未有的虚弱!此刻的他,恐怕连一个健壮的普通人都未必打得过。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泞,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处荒废的园林深处。残破的假山怪石在雨幕中如同狰狞的鬼影,疯长的野草淹没了小径,几株枯死的老树伸展着扭曲的枝桠,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灰暗的天空。不远处,一座飞檐斗拱的绣楼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绣楼的门窗紧闭,窗纸破败不堪,在风雨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里…就是那怨魂女子记忆中,被抽魂炼幡的地方!空气里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正是从此处散发出来!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红衣邪修!他可能还在附近!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虚弱!他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离他最近的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将自己蜷缩进冰冷的阴影里。冰冷的雨水顺着岩石缝隙流下,浸透了他单薄的鬼役袍,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连呼吸都压抑到极致。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陈默蜷缩在假山石后,如同受伤的野兽,默默舔舐着伤口,积蓄着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右手紧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阴阳令,左手那只幽冥鬼爪无意识地微微屈伸,指尖缭绕的黑气在雨水中凝聚成细小的冰晶。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或者…等那个邪修的出现。
雨,越下越大。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如同泼墨。荒废的园林彻底被黑暗和雨声笼罩,只有绣楼破败的窗纸在风中摇曳,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陈默的精神因虚弱和寒冷而开始有些恍惚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阴冷粘稠、带着浓郁血腥和怨毒的气息,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从绣楼的方向弥漫开来!
来了!
陈默猛地警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识海中沉寂的生死簿残页似乎也感应到了这股充满恶意的气息,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缩得更紧,只露出一只眼睛,透过假山石的缝隙,死死盯住绣楼的方向。
雨幕中,绣楼紧闭的大门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
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从门板的阴影里“渗”了出来!
不是活人!
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湿漉漉的黑色斗篷里,斗篷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双手,却惨白枯槁,皮肤紧贴着骨头,指甲尖锐乌黑,如同鸟爪!它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关节僵硬,脚步落地无声,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每一步踏出,都留下一个浅浅的、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湿脚印,但雨水很快又将脚印冲刷干净。
浓烈的、带着死气的怨毒气息,正是从这个诡异的“人”身上散发出来!这气息…与怨魂女子记忆中那血袍邪修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驳杂、混乱、充满了非人的死寂!
是傀儡!邪修操控的傀儡!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邪修果然谨慎,自己并未现身,只派了傀儡前来查看!
那黑袍傀儡在绣楼门口僵硬地站了片刻,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它缓缓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空洞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荒芜的庭院、残破的假山、疯长的野草…
最终,那空洞、死寂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猛地钉在了陈默藏身的假山石方向!
被发现了!
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陈默!如同毒蛇的獠牙抵住了后颈!
“嗬…” 黑袍傀儡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砂纸摩擦的嘶鸣,身体猛地一弓,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蝎!它枯槁的双手猛地抬起,十指乌黑的指甲瞬间暴涨数寸,如同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咻!咻!咻!
没有任何预兆!三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刺鼻血腥味的暗红色爪芒,撕裂雨幕,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三条嗜血的毒蛇,瞬间跨越空间,朝着陈默藏身的假山石狠狠抓来!
快!狠!毒!
爪芒未至,那股浓烈的血腥怨毒气息已经扑面而来,刺激得陈默识海中的诅咒烙印一阵躁动,眼前阵阵发黑!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