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阳间!是阳间的气息!是母亲院子里那棵老枣树的味道!是夏日的阳光和风的味道!一瞬间,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记忆和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冲击他的理智堤坝。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弯腰去捡,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他的手指下意识屈起的刹那——
嗡!
识海深处,那片一直沉寂的、残破的生死簿书页,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震!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尖锐的冰冷触感,如同最细的冰针,瞬间刺穿陈默的整个头颅!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一僵,伸出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几乎同时,红袖那双古井无波的幽深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精芒!那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猎物,精准地钉在陈默那只僵住的手上,又极快地扫过他骤然变得苍白的脸和微微收缩的瞳孔。
“哼。”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从红袖鼻间逸出,带着一丝了然,一丝冰冷的审视,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被证实了某种猜测的轻蔑。“倒是警觉。”她仿佛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如同耳语。
下一刻,她广袖再拂。地上那枚翠绿的青枣,连同沾染的些许泥土,瞬间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消散在阴冷的雨气中,再无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东西送到,话已带到。”红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好自为之。”她不再看陈默一眼,转身。
油纸伞无声旋转,隔绝雨幕。那抹刺目的红影,如同融入水墨画卷的一滴浓血,在灰暗的雨帘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通往公主府方向的、被雨雾模糊的街巷尽头。
院门在陈默身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自动合拢,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阴雨。
小院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那无处不在、冰冷彻骨的阴气。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敲打着地面,声音单调而空洞。
陈默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里的单衣,此刻被阴气一激,冰凉刺骨。识海中,那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已然消失,但残留在意识里的冰冷触感却挥之不去,仿佛某种不祥的烙印。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冰冷死寂的纳阴戒。戒指的暗纹在昏暗光线下模糊不清。刚才那枚青枣带来的、短暂而强烈的阳世气息冲击,与识海生死簿突如其来的冰冷示警,还有红袖最后那声含义不明的轻哼和锐利如刀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冰冷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在其中。
这侍女红袖,绝非仅仅是送东西传话那么简单。
她是眼睛。是悬在头顶、来自幽冥深处最尊贵之地的眼睛。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试探,无所不在。
陈默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掌心传来的微痛,和识海深处那残页残留的冰冷余悸交织在一起,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起一丝清明。
他慢慢转身,走回那间寒气森森的破屋。每一步踏在潮湿的地面上,都溅起细小的、浑浊的水花。
门外,雨还在下。灰暗的天空如同巨大的铅盖,沉沉压在这片死寂的幽冥大地上。而在这片铅灰之下,无数双眼睛,或许正透过这连绵的阴雨,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格格不入的“活赘婿”。
他关上门,将最后一丝天光隔绝在外。屋内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识海深处,那片残破的生死簿书页,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的悸动,像一颗在寒夜中蛰伏的、沉默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