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巨门后的景象,比沈观澜透过门体“看”到的更加令人窒息。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腐尸的恶臭以及一种滔天的怨毒煞气,混合成一种粘稠的、几乎能堵塞呼吸的污秽气息,如同实质的淤泥,劈头盖脸地灌入每个人的口鼻。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强烈的窒息感。脚下是冰冷湿滑的岩石地面,覆盖着一层粘腻的、暗红色的不明物质,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巨大的溶洞空间仿佛地狱的胃囊。洞顶倒悬的无数尖锐钟乳石,如同恶魔口中参差的獠牙,尖端滴落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砸在下方翻滚的血髓池中,发出“滴答、滴答”的单调回响,如同为死亡敲响的丧钟。
血池望不到边际,粘稠如融化的暗红玛瑙,翻滚着浑浊粘腻的泡沫,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污秽气息。无数森森白骨在其中沉浮,肿胀发黑、残缺不全的尸骸在暗红色的浪涌中若隐若现,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控诉着极致的痛苦。池水并非静止,而是在一种邪异力量的驱动下,缓慢而粘稠地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池中的污秽与死亡不断搅动。
血池中央,那根粗大无比、通体漆黑、刻满蠕动扭曲邪异符文的石柱,如同地狱的脊梁。柱顶,那尊庞大得令人心悸的血髓邪鼎,被数条粗如巨蟒、由凝固的暗红血浆和无数痛苦哀嚎、扭曲挣扎的怨灵虚影拧成的锁链,死死捆缚悬空!
鼎身早已被污浊粘稠、不断蠕动滴落的黑红色血痂完全覆盖,失去了任何青铜的质感,更像是一块巨大而肮脏的腐肉。浓郁得近乎凝固成实质的黑红煞气如同沸腾的岩浆,从鼎身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被血痂模糊的铭文中疯狂喷涌而出!在鼎口上方,凝聚成一个直径超过十丈、疯狂扭曲旋转的恐怖煞气漩涡!漩涡之中,亿万张痛苦扭曲、无声嘶嚎的人脸虚影沉沉浮浮,它们空洞的眼窝死死“瞪”着下方闯入的生者,散发出滔天的怨毒、绝望与刻骨的憎恨!无数凄厉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哀嚎,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视觉·能量洞察)
血池周围,刻画着一个覆盖了整个溶洞底部的、巨大而繁复的邪异法阵!法阵的线条由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物质构成,闪烁着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血光。九个关键的节点处,矗立着九面高达丈余的白骨幡!幡杆由惨白的人腿骨拼接而成,顶端甚至镶嵌着骷髅头骨!幡面以硝制过的人皮绷成,薄得近乎透明,上面用黑红色的污血绘满了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不断蠕动变化的鬼符!每一面人皮幡的顶端,都悬挂着一颗干瘪发黑、面目狰狞的头颅,空洞的眼窝和嘴巴里,正源源不断地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汇入幡面!
此刻,整个法阵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一股股污秽粘稠的血色能量,如同活物般从翻滚的血池中被强行抽取出来,汇聚成九道粗壮的血色洪流,疯狂注入那九面白骨人皮幡!幡面剧烈鼓荡,发出“猎猎”的、如同无数冤魂哭泣的声响!幡面上的鬼符蠕动得更加剧烈,将污秽的血色能量转化为更加精纯、更加邪恶、带着浓郁诅咒气息的黑红色能量,如同九条咆哮的恶龙,从幡顶骷髅口中喷吐而出,狠狠注入那尊被怨灵锁链捆缚的巨鼎之中!
鼎身剧烈地震颤着,每一次震颤都发出沉闷如远古凶兽濒死咆哮般的轰鸣!每一次轰鸣,都让捆绑它的怨气血链绷紧一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也让鼎口那煞气漩涡中的亿万怨灵哀嚎更加凄厉疯狂!整个溶洞空间都在这种邪恶能量的共振下嗡嗡颤抖,碎石簌簌落下!
而在那巨大血池的对岸,靠近法阵核心的位置,一个高耸的、由无数骷髅头垒砌而成的祭坛上,盘膝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暗红如凝固血液的长袍,袍服上绣满了与白骨幡上相似的蠕动鬼符。脸上戴着一张没有五官、只刻着一个扭曲“噬”字的惨白面具。面具之下,只有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冰冷地注视着闯入者。他枯瘦如柴的双手结着一个诡异的印诀,周身环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黑红色煞气,气息阴冷、邪恶、深不可测,如同这片血海地狱的主宰——玄阴宗主!
当沈观澜等人踏入溶洞的刹那,玄阴宗主那两点猩红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瞬间刺了过来!一股无形的、带着极致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向众人!
“哼!”吴老须发怒张,一步踏前,体内雄浑的内力轰然爆发,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气墙,硬生生挡住了这股精神冲击!气墙剧烈震荡,发出沉闷的轰鸣!
“不知死活的东西!”玄阴宗主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和刻骨的怨毒,“柳如晦那个叛徒,果然引来了几只烦人的苍蝇!正好!用你们的血肉精魂,为我的‘万魂噬灵阵’再添几分火候!”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观澜身上,猩红的光芒暴涨:“还有你…身负守护者气息的小虫子!你的灵魂,将是血煞魔鼎最好的祭品!吞了你,本座的血魔之境,指日可待!”
话音未落,玄阴宗主结印的双手猛地向下一按!
“万魂噬灵!起!”
轰隆隆——!!!
整个溶洞空间剧烈震动!血池如同被煮沸般疯狂翻腾!九面白骨人皮幡猎猎狂舞,幡顶的骷髅头发出凄厉的尖啸!那覆盖整个溶洞底部的巨大邪阵,血光骤然暴涨!浓郁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怨气煞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从法阵中、从血池里、从白骨幡上、从鼎口的煞气漩涡中…疯狂喷涌而出!
刹那间,遮天蔽日!
浓得化不开的怨气煞云,如同亿万只纠缠在一起的、痛苦嘶嚎的黑色怨灵,瞬间充斥了整个溶洞空间!光线被彻底吞噬,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令人绝望的漆黑!唯有那九面白骨幡和血髓邪鼎散发的幽幽血光,如同鬼眼般在怨气黑云中闪烁!
冰冷!刺骨的冰冷!并非温度的降低,而是灵魂被亿万怨毒目光锁定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寒意!
窒息!浓烈的怨气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疯狂冲击着每个人的意识!无数绝望、痛苦、憎恨、疯狂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人的理智彻底淹没、同化!
耳边是亿万怨灵重叠在一起的、凄厉到极致的尖啸哀嚎!它们并非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在脑海深处炸响,撕扯着神经,搅动着脑髓!(听觉·精神污染)
眼前是无数扭曲蠕动的黑影,幻化出亲人惨死、自身被剥皮抽筋、灵魂永堕血池的恐怖景象!(视觉·精神幻象)
鼻端是浓烈到极致的血腥腐臭,混合着怨气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阴冷甜腻!(嗅觉·污秽侵蚀)
皮肤如同被亿万只冰冷的蛆虫爬过,怨气的阴寒与煞气的灼痛交替侵袭!(触觉·能量侵蚀)
口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和一种灵魂腐烂的苦涩!(味觉·精神映射)
“呃啊——!”小灵通第一个承受不住,抱着头蜷缩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嚎,七窍中隐隐有黑气渗出!
沈清竹脸色煞白,医疗频段的精神防护摇摇欲坠。林晚秋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李冰紧握枪柄的手指关节发白,身体因抵抗精神冲击而微微颤抖。连龙战和吴老这等强者,也须发皆张,内力狂涌,苦苦支撑!
这“万魂噬灵阵”,竟是以整个溶洞为鼎炉,以血池污秽和亿万怨灵为燃料,直接炼化生魂!其威能之恐怖,远超想象!
沈观澜首当其冲!玄阴宗主那两点猩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死死锁定在他身上!无穷无尽的怨气煞云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他挤压、侵蚀!识海如同被亿万根钢针攒刺,剧痛欲裂!黄金瞳的光芒被压制到极限,视野中一片混乱扭曲的黑暗与血色!腰间铜镜碎片的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仿佛要烧穿皮肉!
“观澜!”林晚秋的惊呼带着哭腔,在怨灵的尖啸中几不可闻。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沈观澜的心脏!比聚宝巷雨夜更甚!比沙漠死城时间循环更甚!
不!不能倒下!母亲…默园…九鼎…守护者的责任…还有身后这些将性命托付给他的人!
一股不甘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怒吼,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那被压制到极限的黄金瞳,猛地爆发出一点微弱却异常顽强的金光!
就在这生死一瞬!
他“看”到了!
在无边怨气黑云的疯狂冲击下,那尊被怨灵锁链捆缚、被污秽血煞侵蚀的血髓邪鼎,其最核心处,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纯净的青铜色光晕,如同风中的烛火,在污浊与黑暗的包裹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禹鼎的本源灵性!还未被彻底磨灭!它在挣扎!它在呼救!
一个近乎疯狂、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沈观澜混乱的思绪!
声音!镇魂的声音!安抚怨灵的声音!沟通鼎灵的声音!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溶洞!没有琴!没有钟磬!什么都没有!
不!他有!他有这双耳朵!他有这双眼睛!他有这…颗心!
沈观澜猛地闭上双眼!无视了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怨气冲击!无视了玄阴宗主那猩红目光的锁定!无视了耳边亿万怨灵的疯狂尖啸!
他将所有残存的精神力,孤注一掷地灌注于听觉与视觉!不是向外对抗,而是向内…溯源!
意识沉入识海深处,沉入那块与灵魂相融的铜镜“源石”碎片!沉入那无数个日夜聆听古琴《流水》、感悟《镇魂歌》韵律的记忆碎片!沉入黄金瞳所“见”的、那一点在污秽中挣扎的禹鼎本源灵光!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没有发出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声音。但一股无形的、奇异的韵律,却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
初时微弱,如同蚊蚋低鸣,瞬间被怨灵的尖啸淹没。
但这韵律极其坚韧,带着一种古老、苍凉、包容万物的平和气息!它并非对抗怨灵的尖啸,而是如同温柔的潮汐,轻轻拂过那些被痛苦和怨毒扭曲的灵魂碎片!(听觉·精神共鸣)
同时,沈观澜紧闭的双眼中,那点源自禹鼎本源的微弱青铜色光晕,被他牢牢锁定!黯淡的黄金瞳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穿透层层污秽煞气,如同无形的桥梁,将他的精神意志,强行与那点微弱的鼎灵连接!(视觉·能量链接)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