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病气化形(1 / 2)

颐和山庄外,凛冽的夜风裹挟着城郊特有的草木腥气和远郊工业区飘来的、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沈观澜包裹。身后那座灯火辉煌、却充斥着阴谋与杀机的山庄,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战国青铜古镜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掌心,镜缘的绿锈在稀薄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方才那强光破杀局的惊险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神经末梢。

境外狙击手…

消音器的闷响,穿甲弹的灼热气流,还有那声带着异域口音的痛哼…

周家背后牵扯的势力,已远非简单的江州地头蛇。那是带着血腥味的国际黑手,是真正的不择手段!毒杀不成,便直接动用枪械!其凶残与肆无忌惮,远超沈观澜之前的预估。

黄金瞳在夜色中无声开启,视觉穿透黑暗,扫视着周围的地形。谛听耳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响,搜寻着可能存在的追踪者或二次伏击。百草鼻过滤着空气中复杂的味道,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硝烟或陌生的体味。灵犀手感知着脚下地面的震动和空气的流动。五感协同运转,如同最精密的防御网络。

暂时安全。

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周家这条毒蛇被彻底激怒,反扑只会更加疯狂。沈观澜迅速收敛心神,辨明方向,身影融入夜色,如同鬼魅般朝着江州市区的方向疾掠而去。养生功的内息在经脉中流转,支撑着他非人的速度,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却又快如奔雷。

当沈观澜的身影出现在江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那充斥着消毒水、药味和隐隐绝望气息的急诊大楼外时,天色已近黎明。灰蒙蒙的天光勾勒出医院冰冷的轮廓,早起的病患和家属带着疲惫与焦虑匆匆进出。

他没有直接联系林晚秋或楚韵,而是拨通了沈清竹留给他的一个内部号码。昨夜松涛苑静室内,那杯安神茶递出后,沈清竹虽然依旧震惊于沈观澜那超越认知的“诊断”能力,但那份纯粹的、对医学难题的执着和面对病患的责任感,让她在沈观澜离开时,还是低声说了句:“如果有…超出常理的疑难病例…可以打这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沈清竹清冷中带着明显疲惫和焦虑的声音传来:“喂?”

“是我,沈观澜。你在医院?”

“…是。”沈清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在这个时间打来,随即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近乎崩溃边缘的沉重,“急诊IcU,三号隔离区。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办法…立刻过来!”

沈观澜心中一凛。能让这位冷静理智、见惯生死的西医博士流露出如此沉重的无力感,情况必定极其棘手。他没有多问,挂了电话,身影一闪,避开人流,如同幻影般穿过医院复杂的通道,直奔急诊大楼深处。

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药液、人体分泌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败组织散发出的甜腥恶臭!这股味道极其浓烈,即使隔着厚厚的隔离门,也顽强地渗透出来,冲击着人的嗅觉神经。沈观澜的百草鼻瞬间高度敏感,这味道…不寻常!

推开三号隔离区的厚重气密门,眼前的景象让沈观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里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个人间炼狱的缩影。

惨白的无影灯光冰冷地投射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抗生素的苦涩、以及那股令人作呕的、如同大量坏死组织混合着化学药剂焚烧后的甜腥腐臭!气味浓烈到几乎形成实质的烟雾,在隔离区内弥漫。

病床上,躺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年龄从二十多到五十不等。他们共同的特征是——全身皮肤!大面积的溃烂!不是普通的红肿发炎,而是深度坏死!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灼烧过的焦黑色,边缘翻卷着,露出底下暗红色、甚至发黑、流淌着黄绿色脓液和血水的糜烂组织!有些地方的溃烂深可见骨!脓液混着血水不断渗出,浸透了厚厚的纱布和身下的床单。空气净化器开到最大功率,发出沉闷的嗡鸣,却无法驱散那股死亡的气息。

痛苦的呻吟声、无意识的呓语声、以及仪器发出的冰冷单调的嘀嗒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沈清竹穿着全套厚重的防护服,脸上戴着N95口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充满了疲惫、焦虑和深深无力的眼睛。她正俯身在一个年轻女工的床边,用镊子小心地夹起一块被脓血浸透的敷料,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那女工半边脸和脖颈的皮肤已经完全溃烂,露出暗红色的肌肉纹理,一只眼睛被肿胀溃烂的眼睑挤压着,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沈医生…”旁边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声音沙哑,“血象还在恶化…肝肾功指标崩盘…广谱抗生素无效…抗真菌药无效…抗病毒药无效…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行医数十年从未有过的恐惧和迷茫。

沈清竹直起身,护目镜后的眼神疲惫而沉重。她看着监测仪上不断跳动的、越来越危险的数字,声音透过口罩,带着压抑的嘶哑:“不知道…组织活检结果还没出来…但看坏死形态和进展速度…不像已知的任何病原体感染…更像…更象某种强腐蚀性化学物质造成的深度灼伤…可是…”她指着旁边一个同样全身溃烂、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看起来像是老焊工模样的病人,“王师傅他们几个,根本不是同一个车间的!工作环境完全不同!如果是化学泄漏,不可能只有他们几个发病!而且,没有任何目击者提到过接触强腐蚀剂!”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老教授一拳砸在旁边的器械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就在这时,隔离区的气密门再次开启。沈观澜走了进来。他没有穿防护服,只戴着普通的医用口罩,与周围全副武装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观澜?”沈清竹看到他,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怀疑,有期盼,更有一丝走投无路下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你…快过来看看!”

沈观澜的目光扫过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落在那一个个在痛苦中挣扎的生命身上。那股浓烈的甜腥腐臭味,混杂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冲击着他的感官。他的黄金瞳,在踏入隔离区的瞬间,已无声开启至极致!

视觉:穿透那惨白的无影灯光,穿透病人身上溃烂焦黑的皮肤表层!眼前的景象让沈观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在那些翻卷的焦黑坏死组织之下,在暗红色糜烂的肌肉纹理之中,在流淌的脓血之下…他竟然“看”到了!无数缕如同活物般的、粘稠如沥青的、不断蠕动翻腾的…黑气!这黑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跗骨之蛆,深深扎根在病人的血肉、骨骼、甚至脏腑深处!它们贪婪地吞噬着病人的生机,所过之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沈观澜的视觉中)腐败、坏死!这绝非普通的病理现象!这是…具象化的病气!是某种极其霸道、充满毁灭性能量的毒素在侵蚀生命本源!

嗅觉(百草鼻):被高度强化!瞬间屏蔽掉刺鼻的消毒水和药味!全力捕捉、分解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甜腥腐臭!无数种复杂的气味分子被解析、剥离!很快,一种极其独特、如同劣质香精混合着铁锈、又带着一丝诡异甜腻的化学物质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被他精准地锁定!这气息霸道、阴毒、充满了工业造物的冰冷与毁灭性!而且,这股气息…与病人身上那蠕动翻腾的具象化黑气,其能量波动频率…完美吻合!是这毒素的“味道”!

听觉(谛听耳): 过滤掉痛苦的呻吟和仪器的嘀嗒。他的听觉深入病人的身体内部!捕捉到那些被黑气缠绕侵蚀的脏腑,发出的不再是健康的搏动,而是一种沉闷、滞涩、如同破风箱般艰难运转的哀鸣!肝脏的代谢声变得混乱而衰竭,肾脏的滤过声微弱不堪,心脏的跳动在毒素的侵蚀下变得紊乱而无力!生命之火,正在被那蠕动的黑气迅速掐灭!

触觉(灵犀手·环境感知):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隔离区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和绝望情绪。空气中充斥着那毒素散发出的、阴冷而充满破坏性的能量波动。

沈观澜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病床边。床上躺着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壮实、但此刻已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老工人。他的双手溃烂最为严重,十指几乎只剩下焦黑的骨头,手臂上的溃烂深可见骨。沈观澜的视觉穿透溃烂的创面,清晰地“看”到那浓稠如沥青的蠕动黑气,正顺着他的手臂经脉,如同毒蛇般向上蔓延,疯狂侵蚀着他的心肺区域!

“他…是做什么的?”沈观澜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种冰冷的沉凝。

“王有福,城西‘永鑫’电镀厂的…老抛光工。”旁边一个护士带着哭腔回答,她显然认识这个病人,“他…他是最早送来的几个之一…也是…也是情况最糟的…”

“永鑫电镀…”沈观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王有福溃烂的双手上。灵犀手伸出,并未触碰创面,只是在距离他溃烂手臂上方寸许处虚虚拂过。触觉的延伸感知瞬间捕捉到那黑气散发出的、如同冰冷毒蛇般的阴寒煞气和强烈的腐蚀性能量波动!

他的目光又快速扫过其他病人。

“那个女工呢?”

“李娟,‘盛美’玩具厂的喷漆工…”

“角落那个年轻人?”

“张强,‘辉煌’金属制品厂的酸洗工…”

“靠窗那个…”

“刘工,‘鑫源’小五金作坊的…老板兼工人…”

随着护士一个个报出病人的身份和工作,一个清晰的脉络在沈观澜脑海中瞬间成型!所有病人,都来自城西!都从事着与金属表面处理相关的行业!抛光、喷漆、酸洗、电镀…无一例外!

城西!工业区!金属处理!污染!

“沈清竹!”沈观澜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电,直视沈清竹护目镜后疲惫的双眼,“取他们的血液、脓液、溃烂组织样本!立刻做重金属和特殊有机溶剂残留筛查!重点查铬、镍、氰化物…还有,一种带有甜腻铁锈气味的…三氯乙烷类有机溶剂!”

“三氯乙烷?!”沈清竹旁边的老教授失声惊呼,“那是强效金属脱脂剂!毒性剧烈!国家早就明令禁止在开放式工艺中使用!它代谢产物三氯乙酸有甜味!可是…它挥发快,急性中毒症状明显,怎么会造成这种…缓慢溃烂的…” 他话说到一半,看着病床上惨不忍睹的景象,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急性吸入!”沈观澜的声音斩钉截铁,“是长期接触!慢性渗透!通过皮肤!通过被污染的水源!或者…食物链富集!” 他的黄金瞳视觉死死锁定王有福手臂上那蠕动的黑气,随着他的话语,那黑气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翻腾得更加剧烈!沈观澜的视觉顺着那黑气侵蚀的脉络,如同最精密的追踪器,瞬间穿透了病房的墙壁,穿透了医院大楼,朝着城西工业区的方向无限延伸!

溯源!视觉溯源!结合嗅觉锁定的毒素气息!

一幕幕破碎而充满污染的画面,如同快进的电影胶片,在沈观澜的“视野”中飞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