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袭默然斋(1 / 2)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砸在默然斋新换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带着试探的意味。沈观澜躺在二楼隔间的小床上,闭着眼,听觉却像无形的蛛网,早已在黑暗中悄然张开。墨汁般的夜色里,他不需要视觉,声音构筑的世界纤毫毕现:檐角积水滴落青石板的清脆,远处流浪猫在巷口垃圾桶翻找的窸窣,风掠过老槐树枝叶的低沉呜咽……这些细碎的声响如同乐章的音符,在他意识深处流淌、排列。

他刚为母亲熬完最后一剂安神汤,药罐在煤炉上余温未散,苦涩中带着甘香的药气,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百草鼻忠实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动——潮湿的泥土腥气、木头在雨水中缓慢膨胀的微酸、甚至隔壁老刘家隔夜饭菜隐约的馊味。五感如同精密调校的弦,在寂静里无声共振。这是祖父沈墨林反复教导的“观其微”,此刻已融入他的本能。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雨夜声谱里,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金属锈蚀和廉价烟草混合的陌生气味,突兀地刺破了默然斋周遭的宁静。沈观澜的眼睫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百草鼻瞬间锁定了这股气味的源头——来自巷口方向,且不止一人。几乎同时,听觉捕捉到一阵被刻意压低的、混杂着粗重呼吸和湿透鞋底踩踏泥泞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沉重、凌乱,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绝非深夜归家的邻里。它们像几块肮脏的石头,蛮横地砸入雨声编织的柔和水帘。

沈观澜猛地睁开眼,黑暗中,黄金瞳隐现微光,却又瞬间收敛。他无声坐起,身体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又缓缓放松,进入一种奇异的蓄力状态。听觉的网猛地收紧,如同最精密的声呐,穿透哗哗雨幕,精准地捕捉着巷子里的动态。

“一、二、三……”他在心中默数,冰冷的声音如同雨滴敲在心头,“……九个。”九个带着浓重汗臭、劣质烟草和金属气息的壮硕身影,正呈扇形,悄无声息却又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朝着默然斋包抄而来。领头那人脚步最沉,呼吸也最粗,每一步落下,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厚厚的砖石地基,沈观澜的脚底板都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蛛网震颤般的波动传来。灵犀手赋予的触觉感知,已敏锐到能分辨大地传来的最细微的异样震动。

这震动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恶意。周浩那张因嫉恨而扭曲的脸庞瞬间浮现在沈观澜眼前。白日里他砸车泄愤的疯狂咆哮犹在耳边:“沈观澜!你等着!老子让你这破店开不过三天!”

来了。比预想的更快,也更下作。

沈观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湿意涌入肺腑。他没有开灯,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下楼梯。一楼店面弥漫着新木器特有的松香和淡淡的墨汁气味,新挂上的几幅字画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他像一头回到自己领地的猛兽,每一步都踩在无声的韵律上,避开白日里客人可能碰倒的瓷瓶位置,精准地隐入柜台后那片最深的阴影里。灵犀手拂过柜台光滑的木质表面,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的感知更加敏锐。柜台下方,他白天随手放置的几枚用来压宣纸的、边缘磨得异常锋利的铜钱,此刻正静静躺在那里。

默然斋临街的木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撬棍粗暴地塞入门缝,猛地发力!

“嘎吱——嘣!”一声刺耳的木头撕裂声炸开!门栓应声而断!沉重的门板被外面几双大手猛地推开,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上!给老子砸!一件完整的都别留!”一个粗嘎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吼声在雨夜中响起,充满了暴戾的快意。

九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浓烈酒气和汗臭的彪形大汉,如同出闸的恶兽,裹挟着冷风和雨水,凶神恶煞地涌进狭小的店铺。为首的光头尤为扎眼,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在门外微弱光线的映照下,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他手里拎着一根沉重的钢管,狞笑着,目光贪婪又残忍地扫过店内的陈设。

“周少说了,砸得越碎,赏钱越多!兄弟们,手脚麻利点!”刀疤光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手中的钢管高高扬起,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离门最近的一个摆满青花瓷瓶的博古架!那架子是沈观澜从一个落魄老藏家手里收来的老榆木,线条古朴,上面几个民窑青花瓶虽非顶级,却也是他用心淘来镇店的。

就在钢管即将撕裂空气、砸碎木架与瓷瓶的瞬间!

“呼——!”

柜台后的阴影里,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掠出!速度之快,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刀疤光头只觉得手腕骤然一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从腕部窜上肩膀,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那沉重的钢管脱手而出,“哐当”一声砸在青石地面上,滚出老远。

“谁?!”光头惊怒交加,猛地回头。

迎接他的,是一双在昏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找死!”光头被这眼神激怒,另一只完好的手攥紧拳头,钵盂大的拳头带着全身的蛮力,狠狠捣向沈观澜的面门!拳风甚至吹动了沈观澜额前的几缕发丝。

沈观澜不退反进,身形微微一侧,光头势大力沉的一拳擦着他的鼻尖落空。就在光头因惯性而重心略微前倾的刹那,沈观澜的右手动了。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快得只能看到一道虚影!指尖凝聚着灵犀手特有的穿透力,精准无比地点在光头左胸下侧、肋骨缝隙间一个极其隐蔽的点位上!

“呃!”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怪异的闷哼,如同被瞬间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他前冲的庞大身躯骤然僵直,脸上凶悍的表情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恐和茫然。随即,他像一截被伐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身体微微抽搐着,除了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竟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点穴截脉!吴老传授的养生功中,那些玄奥的经络穴位知识,在黄金瞳的洞察和灵犀手的精准操控下,化为了最凌厉的武器!

这兔起鹘落、电光火石的变故,让其余八个冲进来的混混全都懵了!他们甚至没看清光头是怎么倒下的!刚才还喧嚣叫嚣的店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哗哗的雨声和光头粗重却无法动弹的喘息显得格外刺耳。

“妈的!点子扎手!并肩子上!”短暂的死寂后,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最先反应过来,嘶吼着给自己壮胆,抄起手中的棒球棍,率先扑了上来。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举起手中的砍刀、铁链、短棍,怪叫着从四面八方围向沈观澜,狭窄的店铺内顿时杀气弥漫。

沈观澜的身影在混乱的人影和挥舞的凶器间,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柳叶。黄金瞳全力运转,视觉将周围的一切拖入慢动作解析的领域。每一个挥来的武器轨迹、每一个敌人重心移动的微小预兆、甚至他们因恐惧或愤怒而加速的心跳声、肺部急促的呼吸气流,都化为清晰的数据流涌入他的脑海。

谛听耳捕捉着雨声、脚步声、武器破空声、心跳声……在嘈杂中精确分辨着每一个威胁的来源和强度。百草鼻过滤着汗臭、血腥(有人自己紧张咬破了嘴唇)、劣质皮革和金属的味道,瞬间锁定那个手持砍刀、试图从侧面偷袭的家伙身上浓烈的烟草味。

他脚步移动,玄妙地踏着一种契合地面震动的节奏,身形在方寸之间辗转腾挪。每一次移动都妙到毫巅地避开致命的攻击,动作幅度小得惊人,却总能险之又险地从刀光棍影的缝隙中滑过。手中的铜钱成了最致命的暗器,灌注了灵犀手的穿透力,在指尖弹出!

“嗤!”一声轻响,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啊!”那个试图从背后偷袭的混混惨叫一声,捂着手腕踉跄后退,手中的砍刀“当啷”落地。一枚边缘锋利的铜钱深深嵌入他的腕骨缝隙,鲜血瞬间涌出。

沈观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侧身让过一根横扫的铁链,左手手肘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撞在另一个混混肋下的章门穴。那混混顿时双眼暴突,像只被煮熟的大虾般弓起身子,软软瘫倒,口鼻中溢出白沫。

右腿闪电般弹出,脚尖如同长了眼睛,点中一个挥舞短棍冲来的混混膝盖外侧的阳陵泉穴。混混感觉整条腿瞬间失去了知觉,惨叫着扑倒在地。

灵犀手如同穿花蝴蝶,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落在那些常人难以触及、却能瞬间瓦解身体机能的穴位上——肩井、环跳、曲池、合谷……每一次指尖落下,都伴随着一声闷哼或惨叫,一个彪形大汉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颓然倒地。

黄金瞳的视觉穿透雨夜的昏暗,将店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触觉感知着脚下青石板传来的每一次震动,预判着攻击的落点。听觉在混乱的打斗声和雨声中,精准锁定着每一个细微的异响——有人悄悄摸向柜台想拿里面的现金,他头也不回,一枚铜钱带着厉啸,直接钉穿了那只伸向抽屉的手掌!

战斗并未持续太久。在绝对的速度、洞察力和对身体穴位、筋络的精准打击面前,人数和蛮力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到五分钟,除了那个手腕被铜钱钉穿、此刻正捂着伤口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家伙,其余八人,包括最先倒下的刀疤光头,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默然斋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他们或僵直,或抽搐,或痛苦呻吟,眼神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看着那个站在狼藉之中、气息甚至没有太大起伏的年轻店主,如同看着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雨水顺着被砸坏的门洞灌进来,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被打碎的瓷片、木屑散发出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沈观澜走到那个手腕被钉穿的混混面前。那人蜷缩着,雨水和血水糊了满脸,眼神惊恐万分,牙齿都在打颤:“饶……饶命……大哥……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