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为我种遍天下曼陀罗。\"王夫人从袖中取出半幅刺绣,褪色的牡丹上还留着暗红血渍,
\"我绣完这幅《百子千孙图》时,他却在别的女人床上。\"
翡翠坠子突然断裂,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语嫣看见坠子内侧刻着\"青萝\"二字,那是母亲闺名,墨迹早已被泪水浸得模糊。
\"你出生那晚,曼陀罗开得比血还艳。\"
王夫人忽然抓住她的手,指甲深陷进她掌心,\"产婆说你不哭不闹,眼睛却亮得像鬼火。\"
雨声突然在窗外炸响。语嫣扶住母亲颤抖的双肩。
\"知道我为什么总穿紫衣吗?\"
王夫人松开手,任自己跌坐在满地碎玉中,
\"因为他说紫色最衬我的眼睛,可他自离开后从未来过...\"
雨声渐歇时,曼陀罗的香气愈发浓烈。语嫣望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终于明白这满园情毒之花,原是用二十年相思血泪浇灌而成。
雨后的曼陀山庄寂静无声,王语嫣正在收拾包袱。
她的指尖抚过母亲的翡翠簪,忽然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青萝\"二字。那是母亲闺名,墨迹早被摩挲得几乎看不清。
\"语嫣,早点歇了。\"
王夫人的声音从雕花木门外传进来,带着曼陀罗特有的甜腥气。王语嫣将簪子藏进袖中,转身时看见窗棂上的曼陀罗花正在烛光下萎缩,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她记得自从能记事那年开始,母亲总在月圆之夜看着这个翡翠簪哭泣。那时她不懂,直到今日才明白,那些泪水都浇灌在了山庄的每一株曼陀罗根下。
带着水汽的湖风斜斜地穿进窗来,吹润了案头的《诗经》。王语嫣翻开泛黄的书页,发现\"蒹葭苍苍\"那页夹着张素笺,墨迹已被水渍晕染:\"待曼陀罗谢时,便是归期。\"
归期何时?归向何处?
她望着窗外满园妖异的花,似乎明白了母亲常在廊下低吟:\"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那是《凤求凰》的调子,只是每个音符都带着酸涩味。
王语嫣将素笺塞进包袱,转身时衣角轻拂了瓷瓶。瓶底沉着三十年的女儿红,每一滴都映着母亲未干的泪痕。她明白,这满园曼陀罗根本不是毒花,而是母亲用相思血泪浇灌的墓碑。
当第一声鸡啼刺破夜空时,王语嫣踩着满地碎玉离开了曼陀山庄。她的绣鞋碾碎了最后一朵曼陀罗,汁液在青砖上蜿蜒成血字:\"表哥,你会负我么?。\"
山风掠过回廊,将王夫人的曼陀罗帕子卷到半空。帕角那滴陈血突然化作千万只蝴蝶,追着王语嫣的背影消失在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