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接过布巾,见水里漂着自己的倒影。
眉骨上多了道新伤,是方才过冰河时被碎石划的。
李筠从行囊里掏出个陶罐:“王大哥,这是我按江南方子配的冻疮膏,比之前的效果更好。”
她打开盖子,递到王石头跟前,“给弟兄们抹的时候,记得先用雪水擦患处。”
王石头道了声谢,接过陶罐,粗糙的手掌在罐口摩挲,忽然跪下磕头:“姑娘大恩!”
“起来吧,告诉伙夫,把江南带来的糙米熬成粥,给受伤的弟兄们垫垫肚子。”
秦煜赶忙扶起他。
“是!”
王石头领命退下。
这时候,李筠走了过来,心疼地看着秦煜:“哥,你看这冻疮,都流脓了。”
她的指尖触到他手背上的硬茧,那是握玄铁枪磨出来的。
秦煜笑了笑,抽出被角替她裹紧:“北境的冬天就是这样,等开春就好了。”
“秦帅!”就在这时,王石头掀开帐帘,手里捧着件狐裘披风,“这是弟兄们凑皮草缝的,您身上那件太破了。”
“赵正河将军明日何时到?”
秦煜披好披风,见王石头搓着冻红的手。
“卯时三刻,将军说要给您带两坛烧刀子,顺便……顺便问问江南的贪官是不是都像猪一样肥?”
王石头咧嘴笑,他看了眼李筠,压低声音。
“那是自然,这一次从他们身上弄出不少银两,这次前来北境的一部分钱粮,都是他们那搜出来的!”
秦煜回答道。
李筠噗嗤笑了出来,从包袱里拿出个油纸包:“王大哥,这是江南的桂花糖,给弟兄们分分。”
王石头接过糖,像捧着宝贝似的揣进怀里。
帐帘在他身后落下时,秦煜听见他对外面的士兵喊:“都听见没?秦帅和李姑娘带糖来了!”
帐篷里只剩下兄妹二人,秦煜吹灭烛火。
黑暗中,李筠的声音从铺盖卷里传来:“哥,你说陈统领会喜欢咱们要刻的碑吗?”
秦煜握住她的手,笑着回答:“他会喜欢的。”
李筠还想说些什么。
但秦煜却伸手,替李筠掖好被角:“睡吧,明日赵正河来了,有得忙呢。”
李筠没有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
……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
赵正河的马蹄哒哒响起。
秦煜掀开毡帘时,见这位北境老将正用刀尖挑着皮帽上的冰疙瘩。
“秦帅,瞧瞧老子给你带的——”
他晃了晃背后的酒葫芦,酒液在葫芦里哐当作响,“昨儿个刚从狼族手里抢的,还带着血腥味呢!”
王石头赶紧搬来三块冻得硬邦邦的草垫,赵正河一屁股坐下,甲叶上的冰碴子掉在地图上。
他指着黑风口的沙暴区,刀尖戳得羊皮纸沙沙响:“朔月可汗那老狗学精了,把三万骑兵藏在风蚀谷里,等咱们的粮草一到就劫道——跟六皇子那小子的算盘倒是打得一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