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婚事,他微微皱眉,语气坚决:“那些‘天作之合’的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我心里清楚其中内情,他俩着实不相配。感情之事,还是顺其自然为好。若真过不下去,如今离婚也并非稀罕事,我绝不能将那女娃和易伢子绑在一起。”言罢,他摆摆手,再不愿多提婚事半分。
林姨踩着咯噔作响的木质地板,径直走到百货大楼的成衣柜台前,指尖划过布料的纹路,扬声对售货员道:“拿两套列宁装,要挺括的新料子。”
她旋即转身,步伐轻快地迈向卖鞋区,目光扫过整齐陈列的鞋架,对售货员开口道:“来两双皮鞋,38码的。要是穿着不合适,可得来换啊。”
售货员笑意盈盈地回应:“您尽管放心,夫人!但凡不合脚,拿上票据随时来调换!”
林姨踩着木质地板“咚咚”作响,转眼已到副食区。货架上玻璃罐与铁罐整齐排列,柜台上散装的各种糖果类,折射出砂糖的晶莹、饼干包装纸的艳丽,像是等着人们的挑选。
“同志,给我称两斤白糖、两斤红糖,再来两斤咸味水果糖,京城酥糖也要两斤。”她屈指敲了敲柜台,“再拿两盒义利大黄油饼干。”
售货员说道:“这一款去年从上海传来的新花样,如今京城里的娃娃们都馋这口!”
话音未落,售货员利落地掀开玻璃罐盖子,手腕一抖,糖粒如瀑布般倾泻在秤盘上,“咚”地一声稳稳压在刻度一斤处。再反手一抄,另一罐的糖又精准落秤,两斤整分毫不差。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林姨微微挑眉——能把抓糖功夫练到这般炉火纯青,怕是没个十年八年站柜台的功夫,绝难练成。
点心铺飘来烤炉的焦香,她毫不犹豫地要了京八件、京小件两大匣子,油纸包裹时还特意叮嘱伙计多垫两层防潮。
林姨从随身的皮包里头取出99块钱。她特意选了块艳红的手绢仔细包好。
林姨收下易传宗递来的存折时,指尖轻轻摩挲着封皮边角。这笔钱原封不动躺在银行账户里,就像她对晚辈炽热的心意从未掺杂半点算计。
她本就是个豁达爽朗的人,手头宽裕又有稳定进项,向来待人豪爽——对合眼缘的人,哪怕倾囊相助也毫不吝啬;遇上瞧不上的,连一个钢镚都捂得严实。
在林姨心里,易传宗早就是自家人,是她捧在手心疼爱的晚辈。收下存折不过是不想拂了孩子的孝心,实则打心眼里舍不得动用分毫。
她常念叨:“日子还长着呢,这点钱留着给孩子以后应急。”在她眼中,比存折里的数字更珍贵的,是那份丝毫不比血脉相连般的情谊差。
可想到易传宗和李秀芝的婚事,她心里就犯嘀咕。“谁知道能不能成?”她对着柜台玻璃里自己的倒影轻哼一声,转身迈进金店。
林姨踏入金店,目光如炬扫过陈列柜,径直对迎上来的售货员道:“拿你们镇店的戒指来,要颗数大、气派足的,别小家子气!但记住,要低调奢华,不能太招摇。”
售货员赶忙捧出几个丝绒托盘,璀璨的金戒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林姨反复端详,最终选中一枚戒面硕大、镶嵌着红宝石繁复花纹的戒指,戒身点缀着细碎金粒,既显华贵又不失沉稳。
“就这个,包装得再精致些!”她满意地点点头,指尖轻抚过戒指的纹路,想着这礼物定能撑得起场面,又不落俗套。
林姨垂眸掩去眼底对李家人的嫌恶,指尖轻叩真皮座椅扶手,骨节泛出冷白。她利落地指挥司机将礼品妥帖码进后备箱,裙摆掠过车门时带起一阵风,落座后只淡淡说了句“去李家”。
轿车碾过石板路,朝着她不情愿却不得不去的方向平稳驶去,后视镜里,她无意识地整理着丝巾,把不耐都藏进了端庄的仪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