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好生歇息,臣告退!”吕不韦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吕不韦狼狈离去的背影,赵姬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得意。吕不韦,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吗?如今,你我之间,到底谁是谁的棋子,还未可知呢!
吕不韦一路阴沉着脸,銮驾疾驰,很快便回到了相邦府中。他屏退左右,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房。书房内,陈设依旧,一如平日里模样,他的目光扫过书案,最终落在了墙上悬挂着的那幅周公负成王图。画中周公身负年幼的成王,目光温和而坚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尽显一代贤臣辅佐君王的忠诚与智慧。这曾是吕不韦自诩的目标与写照。然而,赵姬那句“可没有哪个周公,是会和太后……如此亲密的”如同魔音般在他耳边回响。此刻,那周公嘴角的浅笑,在他看来,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鄙夷!
“啊——!”吕不韦心中积郁的怒火与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猛地冲上前,一把将那幅画从墙上狠狠扯下!“撕拉——”锦帛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还不解气,双手狂乱地将画撕成碎片,狠狠掷在地上,又用脚践踏了几下,仿佛要将那刺眼的笑容和自己内心的污秽一同碾碎。
“周公……周公……”他喘着粗气,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跳,喃喃自语,“我吕不韦……还配称周公吗?!”
而此刻在永丰里李府内,李斯感觉自己累坏了。这三日在相邦府,他不仅要详细阐述《新序·吕氏春秋》的宏大构想,应对吕不韦时而犀利时而深沉的考较,还要时刻提防着可能存在的陷阱。精神高度紧张之下,几乎是殚精竭虑。
回到府中,他嘱咐庸虎守住院门,不许任何人打扰,便倒头睡下。这一觉,竟是昏天黑地,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而此刻在相邦府,吕娥蓉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卷书,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父亲对李斯那份《新序·吕氏春秋》的大纲赞不绝口,这几日更是将李斯留在府中,日夜探讨。吕娥蓉旁听了几次,也不得不承认,李斯此人,胸中所学,远超她的想象。其见识之广博,思路之新奇,让她这个素来自负的女子也暗暗心惊。
只是,一想到之前得知的关于李斯在家乡早有发妻,却一直隐匿不报之事,吕娥蓉心中便如同梗了一根刺。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品行上却有瑕疵,这让她对李斯的观感极为复杂。
按照约定,李斯今日一早便该前来相邦府,继续商议编撰细节。可如今已近午时,却迟迟不见人影。
“小姐,李斯大人派人传话,说他昨夜回府后太过疲惫,今日需再歇息一日,明日才能过来。”侍女轻声禀报。
吕娥蓉秀眉微蹙。再歇一日?编撰《吕氏春秋》乃何等大事,他竟如此怠慢?还是说,此人恃才傲物,故意拿乔?
一种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吕娥蓉放下书卷,起身道:“备车,去李斯府上。”
侍女一愣:“小姐,这……于礼不合吧?”相邦之女,亲自登门拜访一个臣子,传出去恐怕会引人非议。
吕娥蓉却不以为意,语气清冷而坚定:“《吕氏春秋》事关重大,耽搁不得。父亲公务繁忙,我代为探望,催促一二,亦是情理之中。”她心中却另有一个念头:常言道,观其居,知其人。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李斯的府邸究竟是何光景,从这细微之处,判断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是否真如父亲所言那般值得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