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描述,将一个原本令人作呕的过程,说得带上了几分道法自然的玄妙。
阿滢听得怔住了,她从未听过如此道理,既觉得荒谬,又隐隐感到其中似乎藏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真理。
“一派胡言!”婆婆的声音尖利起来,“粪便是污秽,烂菜是糟粕,拿去肥田?这是要遭天谴的!粮食是入口之物,岂能用那等脏东西养出来!你这外乡人,安的什么心!”
阿滢被婆婆的厉声呵斥吓得缩了缩脖子,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瞬间被浇得摇摇欲坠。
李斯终于将目光转向了那位老妪,但只是一瞥,便又重新落回阿滢身上。他没有与老人争辩一句,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决定权,在眼前这个女人的心里。
他向前微倾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汗水与草木混合的气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是蛊惑的力量:
“阿滢,你信我么?”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锤,直接敲在阿滢的心上。这不再是关于“肥”是否可行,而是关于她,是否信他。
她看着李斯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没有半分戏谑或强迫,只有如渊的平静和坦然。她想起了分水木闸,想起了他条理分明的讲解,想起了他总能在绝境中找到出路的智慧。这个人,是她救回来的,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变数”,一个……或许能改变命运的“希望”。
“阿婆!”阿滢猛然转身,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先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分水木闸就是明证!我们守着这点薄田,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又能剩下什么?难道就要像现在这样,一辈子把头埋在土里,被这贫瘠的命压死吗?”
“你……你这不孝的……”婆婆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麻线团狠狠摔在地上。
阿滢没有退缩,眼中闪着倔强的泪光:“先生给了我们一个法子,一个机会!就算不成,我认了!可若不试,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
这是李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激烈的反抗。这朵在贫瘠生活中被压抑得近乎枯萎的花,在触及生存的根须时,竟爆发出如此绚烂而决绝的生命力。
李斯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暖意。
婆婆被顶撞得说不出话,只是扭过头去,呼呼地喘着粗气。
阿滢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她重新转向李斯,目光无比坚定。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几乎是站在了他的身前,轻声,却又无比郑重地问道:
“先生,你说,我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