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萝刚起身准备出去——
“不好了!青萝姑娘!何少爷!老太太那边…老太太那边出事了!”一名侍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何济和林青萝脸色同时大变!
“老太太…老太太刚才手指突然动了一下!我们以为她要醒了,刚想靠近…她…她突然浑身抽搐!嘴里…嘴里吐出好多黑血!脸色…脸色也变得好可怕!青中带黑!”侍女吓得语无伦次。
何济心头剧震!不顾身体的虚弱,猛地挣扎着想要坐起!牵动内伤,痛得他眼前发黑,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喉头!
“济哥哥别动!”林青萝连忙按住他,转头对侍女急声道,“快!带我去!”
林青萝跟着侍女飞奔而去。何济躺在床上,心急如焚,却又动弹不得,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很快,林青萝脸色凝重地回来了。
“怎么样?!”何济急问。
“老太太…不是醒转,是体内有一股极其阴寒的煞气在反噬!”林青萝语速飞快,眼中闪烁着碧绿的光泽,显然在动用传承之力探查,“那股煞气非常隐蔽,之前被祖祠龙魂的净化之力压制住了。现在净化之力消退,煞气失去压制,反而爆发出来!正在侵蚀老太太的心脉!”
“煞气?什么煞气?”何济心头一沉。
“是…是那紫衣判官最后离开时,偷偷打入老太太体内的‘九幽蚀心煞’!”林青萝咬牙切齿,“极其阴毒!专门侵蚀神魂和心脉!若非老太太本身修为精深,又有龙魂之力护持过,恐怕早已…”
“该死!”何济目眦欲裂!听风楼!好阴毒的手段!正面打不过,就用这种下作手段!
“青萝,你能治吗?”何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林青萝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我…我传承中虽有驱邪破煞的蛊术,但这‘九幽蚀心煞’层次太高,我的修为…远远不够强行拔除!强行施为,只会加速煞气反噬,害了老太太!”她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焦急,“怎么办?济哥哥,怎么办?”
何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意念沉入识海。破碎的识海中,《测字玄机录》的虚影依旧沉寂。但当他意念扫过眉心血纹时,那黯淡的灰败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他尝试着将意念凝聚,沟通那丝悸动,同时回忆着奶奶的气息…
> **“玄录引路,血契通幽!探因溯源,敕令显真!”**
意念如同无形的触须,艰难地探出。
一幅模糊的画面瞬间闪过何济的意识:何老太太佝偻的身体内,一条细如发丝、却漆黑如墨、散发着无尽阴寒与恶意的“小蛇”,正盘踞在心脉附近,贪婪地吞噬着老太太微弱的生机!正是那“九幽蚀心煞”的本源!
同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本能般浮现:此煞需以至阳至烈之物为引,配合精妙的金针导引之法,将其从心脉附近逼离,再以特殊法门封印或化解!强攻…必死!
至阳至烈之物…何济猛地想到了火蚁卵!那霸道的阳火之力!但火蚁卵太过狂暴,直接作用于心脉附近的老太太,无异于引火烧身!
“火蚁卵…金针导引…”何济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或许…可以这样…”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林青萝:“青萝!取火蚁卵!银针!快!”
“济哥哥!你要干什么?你的身体…”林青萝大惊。
“没时间解释了!照做!”何济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相信我!”
林青萝看着何济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咬了咬牙,不再犹豫,飞快地取来那个贴着符箓的黑陶罐和何济的银针包。
何济挣扎着坐起身,林青萝连忙扶住他。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眩晕和经脉的刺痛,左手颤抖着打开黑陶罐的封印符箓。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银针的尾部(不敢直接触碰),从罐中粘出一粒芝麻大小、通体赤红、表面布满金色斑点、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火蚁卵!
看着这粒微小的火蚁卵,何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运转《医蛊双生经》中关于“控火”、“分神”的粗浅法门,意念艰难凝聚于左手银针之上!
> **“蚁兵听令,阳火为薪!化整为零,分神控焰!敕!”**
随着口诀念出,那粒芝麻大小的火蚁卵,竟然在银针尾端微微颤动起来!紧接着,在何济意念的强行操控下,它极其艰难地、如同剥茧抽丝般,分离出七八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的赤红色火线!每一缕火线都蕴含着精纯霸道的阳火之力,却极其微弱可控!
分离出这些细微火线,几乎耗尽了何济刚刚恢复的一丝心神,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青萝!”何济声音虚弱却急促,“扶我去奶奶那边!快!”
林青萝连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何济,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何老太太的房间。
房间内,两名老嬷嬷急得团团转。何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呈现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嘴唇乌紫,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抽搐,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血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何济扑到床边,看着奶奶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他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右手捻起最长的一根银针(左手控火,已无力持针),左手捏着那根粘附着七八缕细微火线的银针尾部!
他闭上眼,识海中再次浮现老太太体内那条阴寒煞气小蛇的位置。他运转起《医蛊双生经》中最精妙的“金针渡厄”心法,意念高度凝聚!
> **“金针引路,阳火焚邪!心脉重地,如履薄冰!分神控焰,避实就虚!引煞离巢,敕令——驱!”**
念诵的同时,他双手快如闪电!
右手银针带着一股稳固生机、守护心脉的柔和意念,精准无比地刺入老太太胸口膻中穴!针尾微微震颤!
与此同时,左手那根粘附着细微火线的银针,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带着何济全部的意念和小心翼翼,避开主要心脉,极其精准地刺入那条煞气小蛇盘踞位置附近的一个次级穴位!针尖上,那七八缕细微的赤红火线瞬间没入穴位!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块!一股细微却霸道的阳火之力瞬间在穴位处爆发!
“呃啊——!”昏迷中的老太太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身体猛地一颤!
盘踞在心脉附近的那条煞气小蛇,如同被滚油泼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剧烈的灼痛让它瞬间脱离了盘踞的位置,向着远离心脉和那阳火源头的方向——老太太的右臂经脉仓皇逃窜!
“青萝!截住它!右臂曲池穴!”何济嘶声喊道,眼前阵阵发黑,全靠意志支撑!
早已准备好的林青萝,眼中碧光大盛!她双手掐诀,指尖凝聚起充满生机的碧绿光点,狠狠点向老太太右臂肘弯处的曲池穴!
> **“灵蛊封脉·生机牢笼!”**
碧绿光点没入穴位!一股坚韧的、带着勃勃生机的力量瞬间在曲池穴附近形成一道无形的牢笼!那仓皇逃窜的煞气小蛇一头撞在牢笼之上,发出无声的嘶鸣,被牢牢困在右前臂的一小段经脉之中!再也无法靠近心脉!
何济见状,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手中的银针也脱手掉落。他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意识再次模糊。
“济哥哥!”林青萝连忙扶住他。
再看床上的何老太太,虽然依旧昏迷,但脸上的青黑之色迅速褪去,乌紫的嘴唇也恢复了血色,虽然苍白,却不再透着死气!那细微的抽搐也停止了,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只是右前臂处,隐隐有一条细长的黑气在皮肤下微微扭动,如同被囚禁的毒蛇。
“成功了!济哥哥!我们成功了!”林青萝看着老太太明显好转的气色,喜极而泣。
何济靠在林青萝怀里,虚弱地扯了扯嘴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小姐!老爷…老爷亲自来了!还…还带着族里的几位老太爷!”管家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苏明雪刚刚从苏府回来,风尘仆仆,正在前厅听管家汇报镇中情况,闻言清冷的眉头瞬间蹙起。父亲亲自来了?还带着族里的老太爷?这绝非寻常!
她快步走出前厅,只见院门外停着一辆极其奢华的紫檀木马车,拉车的四匹骏马神骏非凡。马车旁,簇拥着十几名气息沉凝、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苏家供奉高手。苏父——苏正南,正被两名老仆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商海沉浮的锐利和深沉。在他身旁,还站着三位须发皆白、穿着深紫色苏氏族老袍服的老者,个个面色严肃,眼神复杂。
“爹。三太爷,五太爷,七太爷。”苏明雪上前行礼,声音清冷依旧,心中却疑窦丛生。
苏正南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和空荡荡的右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很快被凝重取代。他点点头,沉声道:“进去说。”
一行人进入前厅落座。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雪儿,桃源之事,为父已知晓大概。”苏正南开门见山,声音低沉,“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苏家女儿。”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何济祖孙之事,牵连太大!听风楼…绝非我苏家能抗衡!他们睚眦必报,手段通天!此次受挫,必会卷土重来!届时,整个桃源,乃至我苏家基业,恐有倾覆之危!”
苏明雪心头一沉。
苏正南身旁那位辈分最高的三太爷,捋着雪白的长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雪丫头,你以弱冠之年,临危受命,率众抗敌,护佑一方,老朽等甚为欣慰。然,大局为重!何济身负‘天命’,怀揣逆鳞,更与那等恐怖存在牵扯不清,实乃灾祸之源!听风楼的目标是他!只要他在桃源一日,灾祸便不会停止!为苏家计,为桃源万千生灵计,必须…将他交出去!”
“不错!”五太爷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趁他现在重伤未愈,将其与那枚逆鳞,一并交出!或可平息听风楼之怒,换取桃源一线生机!至于那何老太太和林青萝,亦可一并…”
“不行!”苏明雪猛地站起身,断然打断!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怒意,声音如同冰刀,“何济祖孙乃桃源恩人!若无他们,昨夜桃源已化为鬼域!我苏明雪岂能做此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事!听风楼若要来,我苏家接着便是!纵是玉石俱焚,也绝不交出恩人!”
“糊涂!”七太爷拍案而起,怒斥道,“你可知听风楼是何等存在?!那是能令王朝更迭、江湖血洗的庞然大物!我苏家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你为一己之义气,要拉上整个苏家陪葬吗?!你父亲辛苦打下的基业,就要毁在你手里吗?!”
“雪儿!”苏正南也沉声喝道,语气带着痛心和压力,“爹知道你重情义!但此事关乎苏家存亡!岂能意气用事!交出何济,并非不义!而是…弃车保帅!为了更多人能活下去!”
厅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供奉高手们沉默不语,眼神复杂。族老的威压和苏正南的痛斥,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向苏明雪。
苏明雪孤身站在厅中,断臂的丝带垂落。她看着父亲眼中的痛惜和压力,看着族老们脸上的“大义凛然”,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无边的愤怒和失望,瞬间淹没了她。
为了基业?为了更多人?说到底,不过是恐惧听风楼的力量,想要牺牲何济来换取苟安!
“好一个弃车保帅!好一个大义凛然!”苏明雪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她缓缓抬起左手,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着苏家核心子弟身份的、温润的羊脂玉佩——玉佩背面,刻着一个古篆的“苏”字。
在苏正南和三位族老惊愕的目光中,她左手猛地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那枚价值连城、象征着身份和荣耀的羊脂玉佩,在她掌心瞬间断为两截!
“苏家之女苏明雪,今日在此,以佩为证!”
她声音清越,如同玉碎昆冈,响彻整个前厅:
**“自此刻起,我苏明雪所为,皆出本心!与苏家无涉!生,不累苏门!死,不葬祖茔!桃源之责,我一人担!听风楼之祸,我一人挡!要动何济,先从我苏明雪的尸体上踏过去!”**
断佩之言,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