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贡院的晨钟在战火中嘶哑,陈砚秋站在秋字号舍的废墟上,脚下青砖的裂缝里渗出混着血丝的墨汁。金兵投掷的火油罐在远处炸开,热风卷着燃烧的考卷残页掠过他的脸颊——那些纸上\"黜落\"的朱批正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灰白的蝴蝶四散纷飞。
\"北门破了。\"薛冰蟾的机关手甲从瓦砾中挖出半块青铜浑天仪残片。钢指拂过星盘上的\"天枢\"位,那里原本镶嵌的铜钉已经消失,只留下个边缘整齐的凹槽。当她将残片转向皇城方向时,精钢表面突然映出崇政殿的骇人景象:悬挂的历代状元匾额背面,全部刻着西夏咒文,此刻正贪婪地吸收着战火中的亡魂。
赵明烛的异色瞳在硝烟中晦暗不明。右眼穿透浓烟看到的是岭南鬼贡院最后的场景——三百六十口松脂棺材集体自燃,火焰中浮现出平反者的笑脸;左眼却见汴京地下三十七处文脉节点同时喷出黑水,水中沉浮着未被超度的青铜钉。他的银簪突然自行飞起,蘸着地缝里的血墨在断壁上写出《锁院赋》的终章:\"焚尽青云见青山\"。
陈砚秋的断钥在掌心发烫。钥匙尖端划过秋字号地窖的残存铁门,竟挑出几缕新鲜的灰白发丝——与父亲、柳七娘留下的如出一辙。当发丝接触空气时,贡院所有的废墟突然震颤起来,埋在砖缝里的青铜钉碎片全部浮空,在晨光中拼出半幅残缺的《科举罪言录》。
\"他们来了。\"墨娘子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她抛出的五枚铜钱在焦土上排成\"雷天大壮\"卦,但卦象中央裂开的缝隙里爬出的不是银丝,而是密密麻麻的契丹文字——正是金军将领随身携带的科举名录,每个被圈起的名字后面都标注着\"可招降\"。
薛冰蟾的机关鸟从火场中俯冲而下。鸟喙衔着的不是信笺,而是半截焦黑的指骨——指节上缠着礼部特制的朱砂线。当骨节落在浑天仪残片上时,地面突然浮现出微缩的北宋文脉图:代表州府贡院的红点正一个接一个熄灭,唯有岭南方向亮着微弱的青光。
\"墨池......\"赵明烛的银簪突然指向国子监方向。那里的天空呈现诡异的靛蓝色,仿佛有人将整座墨池泼向了苍穹。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蓝雾中竟浮现出三百六十个透明人影——正是获得平反的亡魂,他们集体朝着皇宫方向拱手作揖,然后化作细雨洒向战火中的汴京。
陈砚秋肋间的旧伤突然愈合。皮肤下蠕动的《锁院赋》文字全部脱落,在空气中组成父亲最后的留言:\"吾儿,文脉不绝\"。当他想抓住这些字迹时,文字突然化作流火,飞向太学藏书阁的方向。
机关手甲突然解体。零件在硝烟中重组为微型浑天仪,但缺失的\"天枢\"位不断渗出黑血。薛冰蟾用钢指蘸血在地面画出简略的逃亡路线——所有线条最终都汇向城南的暗渠,那里停着艘装满书箱的篷船。
\"带上这个。\"墨娘子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展开后是半册《科举罪言录》的原始稿,扉页盖着岭南鬼贡院的青铜印。当她将书册按在陈砚秋胸口时,封皮的暗纹突然发光,显现出地下文脉的最终秘密:所有被青铜钉镇压过的寒门举子,其才气都储存在汴京地底的暗河中。
金军的号角声越来越近。一支流箭突然穿透藏书阁的窗纸,钉在众人面前的立柱上——箭尾缠着张名单,正是本届被俘进士的处置方案:凡在《阴私录》上有劣迹者即刻处决,余者押往北疆充作\"文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