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登闻鼓在午时突然自鸣。陈砚秋拨开围观人群时,看见个黥面囚徒正用头撞击鼓面——他额头刺青的\"黥\"字每撞一次就渗出一缕黑血,血丝在鼓皮上连成\"科场\"二字。
\"是岭南流人!\"薛冰蟾的机关手甲扣住囚徒手腕。精钢构件触到皮肤的刹那,突然结满冰霜——霜花里冻着七枚微型铜钉,排列方式与礼部侍郎体内的浑仪完全一致。当她强行掰开囚徒紧握的拳头,掌心里滚出颗人牙——牙冠刻着景佑四年的锁院日期。
赵明烛的异色瞳微微收缩。右眼穿透囚徒褴褛的衣衫,看见其胸腹部刺青竟是微缩的《黜落簿》——历代受贿考官的姓名在溃烂的皮肤下蠕动,最新浮现的正是本届主考的名字。当他的银簪挑开某个刺青,皮下突然露出半截铜钉——钉帽刻着西夏工匠的徽记。
\"让他说话!\"墨娘子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入囚徒口中。濒死之人突然瞪大眼睛,面部刺青开始自动重组——原本杂乱的线条竟连成完整的岭南鬼贡院平面图。当他张开嘴,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团靛蓝色雾气——雾中裹着三十六个透明人影抬棺入院的场景。
陈砚秋的黑血滴在鼓面。血液顺着\"科场\"二字的笔画游走,最终汇入鼓环的铜锈凹槽。霎时间整面鼓皮变得透明,显现出夹层里藏的桑皮纸——纸上用砒霜写着韩琦年轻时参与锁院惨案的供词,纸背还粘着片带血的状元卷残角。
\"刺青会变......\"薛冰蟾的机关手甲突然震颤。囚徒额头的\"黥\"字正在溶解重组,渐渐变成\"冤\"字。当她用银针轻触变形的笔画,整张脸的刺青突然渗血,在腮边连成《锁院赋》的残句:\"黄金榜上墨犹新,白骨井中魂已寒\"。
赵明烛的银簪突然自行飞起。簪尖蘸着囚徒的黑血,在空中画出完整的西夏文字——正是岭南塘报上出现过的\"鹰路\"密语。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囚徒的黥面刺青全部剥落,露出底下用矾水写的本届黜落名单——每个名字都对应秋字号地窖尸棺的一枚铜钉。
\"看胸口!\"墨娘子撕开囚徒前襟。溃烂的皮肤下,赫然烙着个青铜面具的印记——与礼部凶案现场出现的虚影完全一致。当她用铜钱刮取烙痕处的脓血,钱币突然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夹着的骨片——拼起来是半幅辽国密函:\"俟科举日,收南朝文魂\"。
囚徒突然剧烈抽搐。他撕开自己腹部结痂的伤口,从肠间扯出根发黑的麻绳——正是当年锁院时捆卷用的官绳。绳上每隔七寸就系着片指甲,薛冰蟾的机关手甲刚触及绳头,所有指甲突然直立如刀,在空中划出三百六十道血线——正是本届黜落考卷的糊名编号。
\"铜钉在说话......\"陈砚秋按住肋间剧痛的伤口。黑血渗入麻绳的刹那,那些指甲突然爆开,飞溅的碎屑在府衙照壁上拼出鬼贡院的立体图。当阳光照射图案时,影壁上突然渗出黑血,血珠沿着砖缝流成西夏文字:\"以黜落者魂,铸鹰路基石\"。
赵明烛的异色瞳流下血泪。右眼看见的已不是府衙景象,而是囚徒的记忆残片:岭南采石场内,西夏工匠正将铜钉钉入活人头顶,每钉一人就高喊个被黜落的考号。最骇人的是,那些铜钉的排列形状,与汴京贡院号舍的布局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