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残卷(1 / 2)

春风裹挟着柳絮灌入汴梁城时,陈砚秋的案头堆满了残缺的试卷。

这些从汴河打捞上来的碎纸片已经阴干,每片都带着河水浸泡后的淡黄色。他用镊子小心拼凑着,试图还原庆历七年那场科场大案的真相。窗外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与太学生抗议的声浪混在一起,显得格外荒诞。

\"第三十七片。\"

薛冰蟾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少女已经换回女装,但腰间仍系着机关带。她指尖捏着片边缘焦黑的残卷,上面只剩\"天地\"二字的一半——正是关节暗号的残迹。陈砚秋接过纸片时,注意到她手腕新添了道伤疤,形状酷似青铜眼珠上的\"癸\"字。

\"孟先生能下床了。\"

陈砚秋抬头望去。孟九皋拄着铁尺站在院中,胸前包扎的白布渗出淡红。老儒生身后跟着个穿白襕衫的年轻人,正捧着摞装帧古怪的册子——全是梵夹本!

\"御史台刚查封的。\"年轻人放下册子,露出袖口绣的\"寒林\"标记,\"从韩似道别院搜出的密账。\"

陈砚秋翻开最上面那本。看似普通的《孝经》注释,夹层里却密密麻麻记着受贿记录。更触目惊心的是最后几页——画着人体穴位图,每个穴位都标注着不同年份的科考题目!

\"活体题库......\"孟九皋的铁尺重重顿地,\"他们把考题刻在举子身上带进场!\"

薛冰蟾突然按住陈砚秋的手。她指甲划过某个人体足底的\"涌泉穴\",那里标注着\"癸亥\"二字。陈砚秋后背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他自己的\"癸\"字疤痕,不正是在相似的位置?

院门突然被撞开。几个太学生搀着个血人跌进来,陈砚秋认出是寒林社的成员杜微言——本该死在贡院号舍的药商之子!年轻人左眼成了血窟窿,右手紧攥着半截箭矢,箭簇上沾着青黑色黏液。

\"千眼......系统还在......\"杜微言喷出口黑血,\"文雁回是傀儡......真正的提线人是......\"

他的头颅突然炸开。

陈砚秋抹去脸上的血沫,看见杜微言无头尸身的脖颈断面里,爬出只青铜色的甲虫——与父亲死后从伤口飞出的那只一模一样!薛冰蟾的短刀将甲虫钉在地上,虫壳碎裂时露出内部精巧的齿轮结构。

\"墨家机关虫。\"孟九皋脸色惨白,\"传说能寄居人脑的'璇玑奴'。\"

太学生们带来的消息更令人心惊:今日早朝,韩似道当众烧毁了庆历七年至今的所有科场档案。而官家竟准了他\"重开贡举\"的奏请,定于三月后举行恩科。

\"他们要重启千眼系统。\"陈砚秋展开杜微言临死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画着五芒星图案——与青铜眼珠显示的一模一样,只是中心点换成了新建的集贤院。

薛冰蟾的机关带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她拆下块甲片,露出里面微型的地图:\"璇玑舫沉没前,师父说过集贤院地下有座'观星台'。\"

暮色渐沉时,陈砚秋独自翻检着残卷。有张碎片特别厚实,对着烛光能看到夹层——是双层纸!他用银刀小心分离,夹层里掉出半页名单,抬头写着\"景佑三年同文馆血案涉事者\"。

一个熟悉的名字让他手指颤抖:陈大。

父亲当年不单是漕工,还是同文馆案的证人!而名单最下方被血污浸染的签名,赫然是当年刚入仕的韩似道。

\"找到了。\"

孟九皋幽灵般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本烧焦的《论语》。老儒生翻开\"君子不器\"章,残页边缘的焦痕拼起来,竟是幅微缩的皇城司地图。其中集贤院位置标着个青铜鼎符号,与贡院明远楼的标记如出一辙。

\"真正的《科举罪言录》后半卷,\"孟九皋的呼吸带着血腥气,\"范仲淹当年把它藏在《论语》注疏里。\"

陈砚秋借着烛光细看。地图空白处写满蝇头小楷,记载着更骇人的内幕:科举取士只是表象,真正目的是通过\"血墨\"收集天下英才的命格。而操控这一切的秘密组织,就叫\"同文馆\"!

窗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陈砚秋扑灭蜡烛的瞬间,三支火箭已经钉在书案上。火苗窜起的刹那,他看清箭尾羽毛的颜色——朱红镶黑边,正是誊录所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