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中爆发出山呼海啸的骂声。汉商举着秤杆喊 “还我甜日子”,鲜卑牧民挥着马鞭叫 “砍周贼的头”,羌女把沙枣、葡萄、胡麻饼全砸向木楼,周承的月白锦袍瞬间沾满枣泥,像块被踩烂的甜糕。
陈五望着沸腾的人群,突然想起在甜市第一次开互市时,百姓举着甜饼喊 “陈大人甜” 的模样。他把玄鸟剑插回鞘中,对李昭说:“把周承扣下,等太武帝的旨。” 他转向百姓,“大家散了吧,互市继续 —— 阿合买提的葡萄,王铁匠的铁器,都按原价卖!”
人群渐渐安静。阿合买提重新支起葡萄摊,王铁匠捡起秤杆,甜南举着草骆驼跑过来,把枣泥往陈五脸上抹:“阿清姐姐说,甜日子要黏糊糊的才甜!”
陈五蹲下身,把孩子抱起来:“走,找阿清姐姐试喜服去。” 他抬头望向木楼,周承正被甜卫押着往下走,脸色比沙暴天还青。
绣坊里飘着线香。拓跋清正对着穿衣镜,把红绸往陈五的襕衫上别。她的指尖碰到他的锁骨,突然顿住:“你心跳得好快。”
“方才在西市,” 陈五望着镜中她泛红的耳尖,“我以为你会冲进来骂周承。”
拓跋清笑了,把最后一片红绸别好:“我在楼后听着呢。百姓举着沙枣护你时,我突然想起在平城,母后说‘公主的命是线,要缝住江山的破洞’。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缝住破洞的,是这些举着甜饼、沙枣、秤杆的百姓。”
她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个锦盒:“这是太武帝赐的婚书,他在朱批里写‘河西百姓心向陈五,朕心甚慰’。” 她打开盒子,露出两枚玄铁戒指,“我让人用统万城的梭梭木烧了三天三夜,把铁淬得比柔然的刀还硬。”
陈五接过戒指,指尖触到戒壁上的刻痕 ——“沙海同心”,是他教甜南写的字。他望着拓跋清发间的麦穗玉坠,想起昨夜她在灯下绣红绸时说的话:“等成了亲,咱们要在甜市种片桃林,春天开花,秋天结果,让胡汉的娃娃都来摘。”
“大人!” 李昭撞开绣坊的门,刀疤上还沾着枣泥,“甜北从漠南赶回来了!他说阿史那迪莫的儿子小尔丹在狼旗营的营里,左贤王余党正带着五百铁鹞子往统万城来!”
陈五的甜灯 “啪” 地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金砂散成 “战” 字。他望着拓跋清,她的手正搭在婚书上,指节发白:“我跟你去。”
“不行。” 陈五握住她的手,“你留在城里,守着百姓,守着互市 —— 这是咱们的命。” 他转向李昭,“点齐甜卫,带三百牧民,我要在漠南的沙谷截住他们!”
漠南的沙谷在月夜里像头蛰伏的兽。陈五伏在沙丘后,望着狼旗营的火把像条红蛇,蜿蜒着往统万城爬。铁莫尔的狼崽子们在他脚边低嚎,李昭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甜卫们的箭搭在弦上,箭头淬着羌人的蛇毒。
“大人,” 甜北抹了把脸上的沙,“狼旗营有五百人,咱们只有两百。”
“够了。” 陈五望着沙谷的隘口,“他们要过谷,必须走这条道。咱们在两边沙丘埋雷 —— 用阿合买提的火药,王铁匠的铁蒺藜,再让牧民在谷口放沙障。” 他摸出甜灯,金砂聚成 “杀” 字,“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子时三刻,狼旗营的前锋进了谷。陈五的甜灯在掌心发烫,他挥了挥手 —— 沙障轰然倒塌,成吨的沙粒砸向谷底;火药包接二连三炸响,铁蒺藜像暴雨般落下;甜卫的箭从沙丘后射出,专挑骑兵的咽喉、马的眼睛。
“有埋伏!”
狼旗营的将官吼了一嗓子,可话音未落,他的胸口就插了支甜卫的箭。陈五跳上沙云,玄鸟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砍翻两个冲上来的骑兵。铁莫尔的狼首刀砍断马腿,李昭的刀疤在血光里发亮,像道燃烧的闪电。
战斗持续了半柱香。当最后一个狼旗营士兵倒在沙谷里时,陈五的襕衫已被血浸透,玄鸟剑的刃口卷了三处分。他翻身下马,在尸堆里翻找,终于在个将官怀里找到小尔丹 —— 孩子被绑着,嘴上塞着破布,却睁着双亮得惊人的眼。
“阿叔!” 小尔丹扑进他怀里,“他们说要杀我,可我知道阿清姐姐会来,陈大人会来......”
陈五把孩子抱紧。他望着沙谷里的尸体,突然想起在鬼哭峡突围时,李昭拖回来的马贼尸体。那时他想 “互市的甜饼还没烙热,就有人要掀翻灶台”,此刻他终于明白,要守住这甜,就得用刀,用血,用命。
回到统万城时,天刚蒙蒙亮。拓跋清站在城楼上,红绸在风里飘得像团火。她跑下城楼,扑进陈五怀里,眼泪把他的血衣洇出朵花:“我让人煮了姜茶,在衙署温着......”
陈五吻了吻她的发顶:“小尔丹找到了,狼旗营灭了,周承的密信也送到太武帝手里了。” 他摸出玄铁戒指,“现在,咱们该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