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互市的税钱,某替可汗管着 —— 每月初一,某让人把税银装在红漆箱子里,送到可汗的金帐。箱子有三把锁,可汗一把,某一把,铁勒大贾一把 —— 少一文,某把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第三,” 他顿了顿,望向帐外的草甸,“某带了个孩子来,铁列,巴图的儿子。他说阿爸被马贼抽了三鞭,说大魏的粮食有毒。可他吃了某的炒面,说‘甜的,阿爸骗人’。”
陈五转向社仑:“可汗,牧民要的不是刀,是甜的粮食、暖的羊皮、能哄娃娃不哭的糖。大魏能给这些,南朝给的是刀 —— 刀能杀人,也能让牧民恨可汗,恨到连沙葱都不肯挖,连羊都不肯放。”
社仑的手指敲着案几,一下,两下,三下。陈五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夜明珠的光,像两潭要结冰的水。
“某问你,” 社仑突然说,“若互市成了,大魏的商人会不会像南朝商人那样,抢牧民的羊,占牧民的地?”
“某立‘互市约法’。” 陈五摸出早就写好的木简,“商人不得强买强卖,不得放高利贷,不得占草场 —— 违者,大魏砍他的手,柔然砍他的头。”
左相突然冷笑:“你当可汗是三岁娃娃?口说无凭,拿什么保证?”
“拿某的命。” 陈五解开锦袍,露出心口的甜灯,金砂在皮肤上爬成 “信” 字,“这灯是大魏皇帝赐的,见血则鸣。若某骗了可汗,某自己割开胸膛,让灯鸣给全龙庭听。”
帐内响起抽气声。拓跋清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 她知道甜灯的金砂是陈五的 “金手指”,却第一次见他用命做赌。
社仑站起身,虎皮斗篷滑落在地。他走下王座,站在陈五面前,身上带着股松烟和马奶酒的味道:“某见过太多说漂亮话的,可你让某想起阿爷 —— 阿爷打天下时,也爱说‘要让帐篷里有肉香,娃娃的脸上有油光’。”
他伸手扶起陈五:“某准了,试行三个月。三个月后,若龙庭的牧民没吃上甜的粮食,没穿上暖的羊皮,某就把你的脑袋挂在狼头柱上。”
“谢可汗!” 陈五鞠躬,额头的汗滴在狐皮上,洇出个小圆圈。
阿古达 “哐” 地踢翻酒案,短刀出鞘三寸:“可汗!大魏的狼进了帐篷,会连骨头都啃干净的!”
社仑转身,目光像把刀:“阿古达,你阿爸左贤王的草场,上个月被南朝马贼抢了二十只羊 —— 若互市成了,你阿爸能买大魏的铁矛,比南朝的刀利三倍。” 他指了指阿古达腰间的短刀,“再说了,你这南朝的刀,该扔到淖尔里喂鱼。”
阿古达的刀尖垂了下去,却狠狠瞪了陈五一眼。陈五装作没看见,他知道,这一眼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变成刺,但此刻,他的任务是把桥搭起来,至于桥板上的刺,慢慢来拔。
“铁勒,” 社仑说,“你带陈大人去看互市点 —— 就选在红柳滩,离龙庭百里,离雁门关百里,两边都方便。”
铁勒跪下行礼,眼里泛着水光:“某这就去!”
陈五跟着铁勒往外走,经过阿古达身边时,闻到股铁锈味 —— 是短刀没擦净的血。他摸了摸甜灯,金砂在掌心散成 “防” 字,前世做销售时,他总说 “客户的反对声里藏着机会”,现在倒觉得,敌人的敌意里,也藏着让桥更结实的石头。
帐外的阳光正好,铁列蹲在狼头柱下,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糖画 —— 是他说的 “大魏的甜”。陈五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画的什么?”
“糖骆驼!” 铁列仰起脸,脸上沾着沙粒,“阿姐说,糖骆驼能驮着甜的粮食,从大魏到龙庭,从龙庭到大魏。”
陈五笑了,摸出块炒面塞给他:“等互市成了,阿爹给你买真的糖骆驼,比沙鼠道的骆驼还高,还甜。”
拓跋清走过来,银步摇在阳光下闪着光:“某刚才数了,帐里有七个大臣点头,三个皱眉 —— 阿古达那派,最多能闹三个月。”
“够了。” 陈五望着金帐上的狼头旗,旗子被风吹得猎猎响,“三个月,够让牧民尝到甜,够让可汗看见利,够让南朝的刀烂在沙里。”
铁勒牵着马过来,马背上搭着舆图:“大人,红柳滩的地儿某熟,咱们这就去 —— 赶在日落前,能圈出互市点的边界。”
陈五微笑点点头,随即与拓跋清在铁勒的引导下,策马朝红柳滩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