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星夜犁庭(2 / 2)

“叛贼!” 阿那瑰的金错刀砍断帐前的旗杆,却见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耳垂射进木柱,箭尾系着巴图的狼头护腕。更让他心惊的是,西南角的储粮窖突然腾起绿火 —— 那是穆萨用沙虫荧光粉混合桐油制成的燃烧剂,沾到牛皮粮袋便迅速蔓延,骆驼队的惊嘶混着粮食爆裂声,像死神在撕扯柔然的命脉。

陈五的玄鸟旗终于踏上柔然主营的石阶,他看见屠耆的弯刀正抵住柔然左大将的咽喉,对方铠甲上的狼头纹被砍得支离破碎:“按约定,你的人守住东侧辕门,放太武帝的虎豹骑进来!” 他的环首刀劈开挡路的铜盾,刀穗上的獬豸纹扫过柔然士兵的面甲,那些曾在高车草场肆虐的骑兵,此刻正被涂着苜蓿纹的高车弯刀砍翻。

最激烈的厮杀在可汗金帐前。阿那瑰的亲卫举着镶满宝石的马槊冲来,槊尖泛着淬毒的幽蓝。陈五侧身避开,青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映出左侧阴影里的弓箭手 —— 正是屠耆的次子察合台,他曾被柔然扣作质子,此刻正用陈五给的蹶张弩瞄准敌人。

“大人小心!” 铁烈的陌刀劈开两柄马槊,藤甲上还沾着黑水河的冻土,“末将把麦种藏在羊皮袄里,那些高车老幼摸着麦粒直掉眼泪 ——” 他的刀背砸晕扑来的柔然武士,“他们说,这比柔然给的黄金还贵重。”

陈五忽然听见北方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太武帝的玄甲军踏碎薄冰,月光在甲胄上连成银链,像天河倒悬。阿那瑰望着渐渐合围的阵型,终于扯下金冠扔向火盆,狼皮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汉人果然会用‘借刀杀人’之计!” 他翻身上马,却见居延海方向驶来的浮桥上,无数沙虫荧光组成玄鸟展翅的图案,生生切断了他的退路。

屠耆的白羊旗突然在东侧辕门倒下,取而代之的是北魏的火焰纹军旗。察合台握着染血的狼首匕首,跪在陈五面前:“校尉大人,我阿爹说,这把刀以后刻的不再是杀仇人的数目,而是族里新打的井眼数。” 他的袖口露出半截胡杨木手环,正是铁烈教高车少年制作的 “护粮符”。

破晓时分,柔然主营的狼头大旗被玄鸟旗取代,陈五踩着碎冰走向太武帝的帅帐。皇帝的玄色披风上落着星屑般的霜花,手中握着屠耆进献的狼首权杖,杖头的绿松石在晨光中折射出五星连珠的光影:“陈爱卿这手‘借胡治胡’,比朕的虎豹骑还快三分。” 他忽然指着远处正在收拢降军的高车部,“朕原以为胡汉如冰炭,却不想你能让高车人把柔然的狼旗,换成我们的蜂巢纹。”

陈五跪下时,掌心触到冻土下的草根 —— 那是穆萨提前埋的苜蓿嫩芽。他抬头看见屠耆正教北魏士兵辨认高车牧歌的调子,铁烈蹲在地上用刀刻着 “胡汉同耕” 的木牌,忽然想起老尼说的 “轨”:“陛下,高车人要的不是臣服,是能在沙海扎根的底气。末将只是让他们知道,弯刀可以劈开冻土播麦种,玄鸟与狼头,都能在同一片星空下栖息。”

太武帝的目光落在陈五腰间的青铜镜上,镜背的星芒与天边未褪的五星连珠遥相呼应:“传朕旨意,擢升陈五为镇北将军,赐胡汉双纹金印 ——” 他忽然压低声音,“柔然虽退,但漠北的风雪未停。你那套‘蜂巢阵’,朕要在六镇都设上,让每个胡汉儿郎,都知道大魏的疆土,是耕出来的,不是杀出来的。”

归营路上,屠耆的白羊旗与北魏的玄鸟旗并排而立,旗手们用高车语和汉语混唱着新编的牧歌:“星落胡杨根,雪化苜蓿芽,弯刀换铁犁,沙海开新衙……” 陈五摸着马鞍上的沙虫荧光印记,忽然听见冰层下传来流水声 —— 那是春天的讯息,正顺着他们昨夜的浮桥路径,渗入漠北的冻土。

暮色中的居延海泛着金红,穆萨蹲在岸边记录沙虫的新轨迹,忽然轻笑:“大人,这些虫子竟沿着我们的军粮运输线爬行,倒像是天生的向导。” 陈五望着远处铁烈与察合台摔跤的身影,两个少年滚在胡杨落叶里,笑声惊飞了栖息的沙燕 —— 曾经的仇敌,此刻却像从同一个草场长大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