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引蛇出洞(2 / 2)

缩在殿角的周德海“扑通”跪行两步,额头重重磕在湿滑的青砖上:“殿、殿下,奴才这就去烧了西跨院的暗库!”

“暗库?”萧承璟突然笑了,笑声像生锈的刀刮过铜盆,“你当沈璃只盯着北戎的账?上个月西北军粮短缺,是谁让商队把三成军粮截去换了北戎的战马?”他踉跄着抓住周德海的衣领,指甲掐进对方锁骨,“去!把前院的假山拆了,埋在第三块太湖石下的密匣——烧干净!”

周德海的冷汗浸透中衣,他能闻到萧承璟身上浓重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方才那口血,怕是咳在袖中了。

“奴才这就去!”他连滚带爬冲向殿门,刚跨出门槛,又被萧承璟的声音钉在原地:“明日早朝,你替本殿递折子——就说北境边民不稳,本殿要亲自巡视。”

“巡视?”周德海喉结动了动,“可陛下近日……”

“闭嘴!”萧承璟抄起案头的羊脂玉镇纸砸过去,“北戎的商队还在边境等着交货,本殿不去,谁来擦这烂摊子?”镇纸砸在门框上,碎成几瓣,“记住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本殿是为了‘稳固边疆’。”

周德海不敢多言,连滚带爬消失在雨幕里。

萧承璟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早该想到,沈璃那半块虎符是从周德海私宅偷的。

这老狗贪了北戎的金子,把虎符当信物收着,倒成了沈璃的引蛇饵。

同一时刻,沈府西跨院的书房里,烛火在铜鹤灯架上跳了跳。

阿竹掀开门帘,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在青石板上,她抹了把脸上的水,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姑娘,御史台的吴大人收了东西,说连夜呈给陛下。”

沈璃正对着妆镜理鬓角的流苏,镜中映出她泛着冷意的眼:“他可问了匿名信的事?”

“回了。”阿竹将油布包放在檀木案上,包角还沾着泥,“吴大人说‘事关重大,不问来路’。”她望着沈璃指尖摩挲的血玉簪,突然打了个寒颤——那是沈老爷当年送夫人的定情物,前世被林晚卿踩碎在刑场,此刻却在沈璃掌心泛着幽红,“姑娘,您说太子真会去北境?”

“他不得不去。”沈璃将血玉簪别进发间,簪头的红珊瑚擦过耳垂,“北戎的商队要见他才肯交货,那些战马、粮草的账,也只有他能销。”她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雨丝打在窗纸上,洇出深浅不一的水痕,“更重要的是……”她突然低笑,“他以为离了京城,就能摆脱陛下的耳目。”

阿竹张了张嘴,终究没问出口。

她跟着沈璃这些日子,早明白姑娘的每一步都像算好了的棋——从让许怀瑾撕毁太子的私约,到用半块虎符引周德海入套,再到调包账册……此刻真账本在皇帝手里,假账册烧出“太子”二字,萧承璟越是急着销毁证据,越是把罪证往皇帝眼皮子底下送。

“叩叩。”

窗外传来两声轻响。

沈璃推开窗,一只灰鸽扑棱棱飞进,足上系着黄绢。

她解下绢子,烛火下“南巡”二字刺得人眼疼——是许怀瑾的暗线来报,太子的南巡折子已递到礼部。

“阿竹,备笔墨。”沈璃坐回案前,笔尖蘸足浓墨,“给许老回信:‘蛇出洞了,收网的时候,要让天下人都看见。’”

宫城的更漏敲过五下时,乾清宫的蟠龙柱被烛火映得通红。

皇帝萧慎之攥着那本真账本,指节发白。

最后一页“太子萧承璟”的署名被朱砂圈了三重,墨迹未干,是他刚才拍案时溅上的。

“传太子!”他的声音像砸在青铜鼎上,震得檐角的铜铃嗡嗡作响。

值夜的小太监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往外跑,绣着云纹的裤脚沾了满地墨迹。

御书房外的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太子轿辇的明黄帷幔。

萧承璟掀帘的手顿了顿——乾清宫的灯笼比往日多挂了十盏,照得汉白玉台阶亮如白昼,像极了前世沈璃被押上刑场那天,刽子手刀上的光。

“儿臣参见父皇。”他跪在金砖上,喉间发紧。

萧慎之将账本“啪”地拍在案上:“解释。”

萧承璟抬头,正撞进皇帝淬了冰的眼。

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自己偷拿了御膳房的荔枝,也是这样的眼神——可那时的恐惧,怎及得上此刻半分?

“儿臣……儿臣被奸人所骗!”他往前爬了半步,“周德海那狗才私通北戎,儿臣也是今日才知晓!”

“奸人?”萧慎之抓起案头的茶盏砸过去,正砸在萧承璟额角,“你当朕是瞎子?这账本里每笔交易的印鉴,都是东宫的凤纹章!”他踉跄着扶住龙椅,白发被风掀起,“你可知北戎去年秋猎,多了三千匹战马?你可知西北军今年春粮,少了五成?”

萧承璟捂住流血的额头,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龙纹地毯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臣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稳固东宫!沈璃那商贾之女,凭什么骑在儿臣头上?林晚卿是儿臣的妻,她受的委屈,儿臣总得替她讨回来!”

“放肆!”萧慎之抄起镇纸就要砸,却在半空停住。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太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皇子时,也为了心爱之人犯过傻。

可傻事能改,通敌卖国的罪……他闭了闭眼,“去偏殿跪着,等天亮了,朕再处置你。”

沈府的更漏敲过三更,沈璃推开窗,雨丝裹着青草香扑进来。

她摸着鬓角的血玉簪,想起前世刑场,父亲被押在左边,母亲在右边,自己跪在中间。

林晚卿站在高台上,举着她的绣帕说:“这样的贱妇,也配肖想太子?”萧承璟站在她身边,望着她的眼神比北戎的雪还冷。

“这一世,你们的贱,该自己尝尝了。”她对着窗外轻声说。

远处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璃转身,看见阿竹捧着个锦盒站在门口:“许老的信鸽又到了,说三日后江南商会要开大会,让您务必到场。”

她接过锦盒,打开是块墨玉虎符——许怀瑾的半块。

“三日后?”沈璃指尖拂过虎符上的纹路,“正好,等太子从乾清宫出来,该看看他的‘江南商道’,是怎么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