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的脚步声撞进办公室时，林昭正盯着手机屏保上父亲的老照片。

照片里穿蓝布衫的男人站在老单位门口，身后“为人民服务”的红漆字褪了色，却仍像团火。

“小林！”赵主任推开门，白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挣出来，额角沾着雨珠，“财政局刚才来电话，说要暂停‘智慧监管平台’的数据接口开放，理由是存在安全风险。我刚跟国库科小刘通了话，他支支吾吾的，说这是科务会刚定的——”

林昭的指节在桌沿叩了两下。

他想起半小时前系统后台那串疯狂撞击的陌生Ip，想起王科长公文包里露出的“兴发建筑”报表，想起李秘书今早搬去局长办公室的绿萝。

所有碎片在脑内拼出轮廓：李秘书这是要切断他查账的渠道，把“智慧监管平台”这个能穿透所有项目资金流的“天眼”，变成睁眼瞎。

“赵主任，能麻烦您帮我约国库科张科长吗？”林昭起身时摸了摸内袋的笔记本，父亲的字迹隔着布料硌着他的皮肤，“另外...能不能请您侧面问问，这道指令是科里自发的，还是上面压下来的？”

赵主任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着林昭眼底的冷静，忽然想起上周这年轻人蹲在拆迁户王奶奶家门口，用三个小时翻完二十本旧账本，找出开发商挪用过渡安置费的证据时，也是这种“把乱麻拧成绳”的眼神。

“我这就去。”他扯了扯衬衫下摆，转身时又回头，“小林，李秘书最近跟局长走得近，你...自己当心。”

办公室门刚合上，林昭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苏绾的来电显示是只衔着玫瑰的黑猫，跟她律所logo一个样。

“林科员这通电话来得巧。”电话那头传来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混着咖啡香气般的轻笑，“我刚让赵律师查了，云州国际大厦17楼的天楚科技，法人是李秘书表舅。监控你系统的Ip，应该就挂在他们服务器上。”

林昭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财政接口封锁”几个字，系统蓝色光条开始流转。

“苏大律师，我需要一份法律意见书。”他盯着系统弹出的“政策推演”界面，“财政局以安全风险为由封闭数据接口，违反《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哪几条？最好附上类似行政诉讼的判例——要那种法院判政府败诉的。”

电话那头的脚步声顿住了。

林昭能想象苏绾挑着眉，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转着钢笔，眼尾的泪痣跟着动：“聪明。用法律当刀子，先划开他们的‘合规’遮羞布。半小时后，赵律师的初稿发到你邮箱。”

挂了电话，林昭立刻点开邮箱。

赵律师的文档里，《条例》第十三条、第二十六条的重点句被标红，后面附了三份判例，最近的一份是去年江州市财政局因无故封锁数据被企业起诉，最终被判“行政不作为”。

他合上电脑时，系统“叮”地弹出新提示：政策推演生成三种方案——硬刚财政局长、联合多部门施压、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督导介入。

他的拇指停在第三个方案上。

父亲笔记本里夹着张老照片，是当年父亲作为扶贫组长，带着村民修水渠时拍的。

照片背面写着：“有些墙，要借东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