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窃道问心,茧碎琉璃(1 / 2)

混沌领域如同倒扣的巨碗,笼罩着玄冰王座高台。朦胧的灰蒙光晕流转,隔绝了废墟的破败与冰寒,自成一片静谧而宏大的小天地。高台中央,帝影盘坐如亘古磐石,周身混沌气流缭绕,与外界彻底隔绝。

丹田深处,那枚混沌源丹正以前所未有的“贪婪”姿态运转着。核心的微型旋涡搏动得沉稳而有力,每一次扩张与收缩,都引动着整个玄冥冰域残存法则的哀鸣。无形的吞噬之力如同帝王的敕令,穿透了混沌领域的壁障,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捕捉着这片破碎冰域中一切残存的法则碎片与地脉能量。

废墟之中。

那些被帝影以无上伟力强行凝固、暂停了毁灭步伐的碑体碎片、崩裂的大地沟壑、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混乱能量粒子…此刻都成了混沌源丹的“食粮”。

咔嚓…咔嚓…

细微却连绵不绝的碎裂声在凝固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只见一块被混沌意志强行定在半空、如同小山般的玄冥碑碎片,表面悄然浮现出蛛网般的灰色裂纹。构成碑体的玄冥冰髓内蕴的玄阴法则之力,如同被无形的吸管抽走,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光流,丝丝缕缕地脱离碑体,无视了空间距离,汇入高台的混沌领域,最终没入帝影的丹田,被那混沌旋涡吞噬、炼化!

同样的景象发生在每一处凝固的毁灭之地。深不见底的地脉沟壑中,残余的地脉灵气被强行抽离,化作土黄色的光带升腾而起;空气中残留的九幽污秽之力被混沌源气冲刷、分解,化为精纯的负面能量被吸收;甚至连那些被凝固在半空的毁灭乱流本身,其蕴含的狂暴能量也在被缓慢而坚定地剥离、吞噬!

整个玄冥冰域,这片曾经被玄冥碑镇压、由幽蓝玄阴法则主导的世界,此刻正被一股更加原始、更加霸道的混沌力量…强行分解、消化!如同一头饕餮巨兽,在安静地享用着它的盛宴。

残存的玄冥宫弟子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变得“稀薄”,空气中弥漫的玄阴之气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存在鲸吞蚕食。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和失去根基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他在吞噬玄冥宫!在吞噬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老声音颤抖,指着那混沌光晕笼罩的高台,眼中充满了绝望。

“宫主…宫主在哪里?难道…”另一名弟子看着静室的方向,那里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回音传来。

雪凝站在一片相对完好的玄冰废墟上,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她的伤势并未痊愈,左臂无力地垂着,但她的目光却异常锐利,如同冰原上警惕的头狼。她同样感受到了那股吞噬天地的恐怖威压,看到了那抽丝剥茧般掠夺法则的景象。然而,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恐慌。万载玄冥宫最精锐的幽雪卫统领,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磨砺出的坚韧意志,让她在绝望中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在凝固的毁灭景象下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的同门,扫过远处死寂的静室,最终定格在高台那片混沌光晕上。

不能等死!

必须做点什么!

“所有人听令!”雪凝的声音带着冰魄般的穿透力,压过了废墟中的压抑与低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残存弟子的耳中。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第一队!由赵长老带领,立刻清点人数,救治伤员,收集所有还能使用的丹药、阵盘、灵石!集中到西北角的寒魄殿废墟!”她的命令清晰而迅速,不容置疑。

“第二队!由李长老带领,立刻在西北寒魄殿废墟外围,依托残存禁制,布下‘玄冰锁灵阵’!不求御敌,只求最大程度隔绝能量逸散,减缓…减缓地脉灵气的流失速度!”

“第三队!随我来!”雪凝的目光投向静室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不知道宫主幽寰在静室中发生了什么,但宫主的气息微弱而混乱,静寂无声,这绝非正常!宫主是玄冥宫最后的支柱!她必须确认宫主的状态!

雪凝带着十几名伤势较轻、眼神坚毅的幽雪卫精锐,如同鬼魅般在凝固的废墟和悬浮的巨石间穿行,避开那些被混沌意志强行定格的毁灭乱流区域,小心翼翼地朝着静室靠近。

越靠近静室,空气中那股源自高台的吞噬威压就越发明显,仿佛连呼吸都被掠夺。更让雪凝心悸的是,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无尽恶意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瘴,正丝丝缕缕地从静室的方向弥漫出来!那是…九幽诅咒的气息!而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浓郁、都要活跃!

“统领…这气息…”一名幽雪卫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颤抖。

“噤声!收敛心神,运转《冰心诀》!”雪凝低喝,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加快了脚步。

终于,她们抵达了静室外。临时构筑的玄心冰髓墙壁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静室大门紧闭,但那股令人作呕的污秽诅咒气息却如同实质般从门缝中渗透出来。

雪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神魂传来的刺痛感,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道门缝。

静室内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幽寰盘坐在玄冰平台上,但已不复往日的冰冷威严。笼罩周身的光晕彻底消散,那身幽蓝宫装多处破损,沾染着暗沉的血迹。她绝美的容颜苍白如纸,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如同沉睡。然而,她眉心处那枚九幽噬魂钉的钉痕,此刻却如同一个活着的黑色毒瘤,剧烈地蠕动着!

粘稠污秽的黑气如同沸腾的沥青,源源不断地从钉痕中喷涌而出,形成一团不断翻腾、扭曲的黑色雾瘴,将幽寰整个头颅都包裹在内!黑雾中,无数张狰狞痛苦、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恶毒的鬼脸时隐时现,发出无声的嘶嚎!它们正疯狂地撕咬着、啃噬着幽寰头颅周围的虚空,仿佛在吞噬着什么无形之物!

更让雪凝心惊的是,幽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道道如同黑色蛛网般的纹路正从眉心钉痕处向下蔓延,爬过她修长的脖颈,正朝着心口的位置侵蚀!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混乱不堪,在极致的冰寒与污秽的恶毒之间剧烈摇摆!

宫主…正在被诅咒吞噬!

“宫主!”雪凝失声惊呼,下意识地就要冲进去!

“别过来!”一个冰冷、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直接在雪凝的识海中响起!是幽寰的声音!她并未完全失去意识!

“诅咒…反噬…已入…骨髓…靠近…必受…污染…”幽寰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与虚弱,却依旧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守护…外围…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包括…你…”

“可是宫主!您…”雪凝焦急万分。

“吾…尚能…压制…一时…”幽寰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至极限的疲惫,“静观…其变…玄冥…之存续…或许…系于…那…高台…”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显然维持这丝意念传递都极为艰难。那包裹着她头颅的污秽黑雾翻腾得更加剧烈,一张巨大的鬼脸猛地从黑雾中探出,朝着雪凝的方向无声咆哮,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意!

雪凝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和呕吐感,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渗出。她明白了宫主的意思。宫主在以自身为容器,强行拖住这爆发的诅咒!而她雪凝,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这里,不让任何人干扰宫主这最后的抗争,同时…等待那高台上神秘存在的下一步动作!

她猛地后退一步,挥手示意身后的幽雪卫布下防御阵型,死死封锁住静室入口。冰冷的眸子望向高台的方向,充满了深深的忧虑与一丝渺茫的希望。宫主说玄冥存续系于高台…那个存在,真的能力挽狂澜吗?

* * *

混沌领域笼罩的高台深处。

帝影盘坐如渊。对外界雪凝的行动、静室内幽寰的惨状、以及弟子们的恐慌,他漠不关心。他的全部意志,都沉入丹田混沌源丹的运转之中。

吞噬!炼化!归源!

玄冥冰域残存的法则碎片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汇入源丹核心的旋涡。源丹表面的亿万混沌符文愈发璀璨生辉,流转间演绎着开天辟地的至理。那撑开的混沌门户边缘,道痕愈发清晰深邃。一股圆满、宏大、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的混沌道韵弥漫开来。

随着吞噬的持续,以帝影为中心,那层混沌光晕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光晕不再是朦胧的屏障,而是向内塌陷、凝聚、层层叠叠地交织缠绕,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混沌气流构成的…茧!

灰色的混沌气流如同活物,彼此交织、融合,形成一道道粗壮坚韧的混沌法则之链,纵横交错,将帝影的身影连同整个高台核心区域,一层又一层地包裹在内。茧壳表面,无数细微的混沌符文明灭闪烁,如同呼吸般律动,贪婪地汲取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玄冥冰域残余能量。

混沌大茧,正在形成!这是混沌源丹吞噬外界法则、稳固自身、孕育更宏大蜕变的外在显化!一旦大茧彻底成形,帝影将进入更深层次的闭关,彻底消化所得,真正完成以丹代碑的壮举,将自身意志与混沌源丹彻底烙印于此方天地!

然而,就在这混沌大茧即将彻底合拢,隔绝内外一切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颤鸣,在帝影浩瀚如星海的混沌意志汪洋深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