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张副连长愿意屈就,我自然欢迎。不过,我这里可没什么副连长,只有能打鬼子、肯听命令的弟兄。你那套中央军的规矩,在我这儿,可能不太好使。”
张浩云深吸了一口气,立正站好,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眼神却变得坚定:“明白!从现在起,我就是你手下的一个兵!一切听林排长指挥!”
洞穴深处,篝火燃尽了最后一根枯柴,只剩下暗红的余烬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疲惫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在寂静的洞穴里交织,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夜半交响。
只有负责警戒的两个老兵,抱着枪,靠在洞口冰冷的石壁上,警惕地注视着外面墨一般的夜色,竖着耳朵捕捉着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
林楚生没有睡意,他盘腿坐在逐渐冷却的火堆旁,手里把玩着一把从鬼子军官手上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眼神平静地望着洞外沉沉的夜幕,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在思考接下来的路,思考如何在这乱世之中,带着这群信任他的弟兄们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黑虎寨的冲突虽然短暂,却给他敲响了警钟。人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那些成分复杂、纪律涣散的溃兵,他们带来的麻烦可能远大于帮助。
想要在这吃人的世道立足,必须有一支绝对忠诚、令行禁止的核心力量。
张浩云同样辗转难眠。白天的屈辱和震撼,李明达那番无耻的表演,以及林楚生最后那番关于黑虎寨利弊的冷静分析,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
他靠在另一边的石壁上,看着林楚生年轻却异常沉稳的侧脸,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挫败、羞愧、不甘,还有一丝隐隐的……敬佩?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比他小了近十岁的少年,无论是胆识、手段还是眼光,都远超自己这个所谓的科班出身的中央军军官。
洞穴里只剩下两人清醒着,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张浩云挪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身体,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憋闷和迷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沉默:“林…排长。”
林楚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你说…咱们龙国,面对脚盆鸡…真的还有希望吗?”
张浩云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白天的经历,特别是李明达那种人的存在,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心灰意冷。
那些所谓的袍泽,为了几支破枪就能内讧拔枪,为了虚假的功劳就能颠倒黑白,这样的军队,这样的人心,如何抵挡武装到牙齿、凶残暴虐的脚盆军?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那些信仰和付出的牺牲,是否都毫无意义。
林楚生将南部手枪随手放在身边,拿起一根烧得半黑的木棍,拨弄了一下余烬,让微弱的火光重新跳跃起来,映照着他年轻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笃定和一丝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