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阿花扑过来,“听说刘侍郎被砍头了?”
“嗯。”沈知意摸了摸她的头,“以后不会再有坏人来欺负你了。”
阿山抱着一摞书从屋里走出,青衫上打着整齐的补丁:“沈姐姐,等我将来考上县学、做了官,也要像你一样!”
“傻小子,”沈知意轻笑,“做官莫要为了逞威风,而是要让这天底下的蛆虫都无处可爬。”
一阵风掠过竹篱笆,吹得晒衣绳上的粗布衫轻轻摇晃。沈知意望着梁家兄妹的笑脸,忽然觉得身上的七品官服,轻了许多。
阿山誊写的书卷被水渍晕开墨痕。沈知意将银票压在豁口陶碗下:“私塾的余款我先垫一部分,余下的...”
“使不得啊!”梁叔枯槁的手颤抖着推回去,“你自己也需要过活...”
沈知意将银票硬塞在阿花的手里:“阿花,乖,姐姐是为了你们,可不是为你爹娘。”弯腰扶起要跪拜的阿花,小丫头腕间红绳缀着褪色的琉璃珠:“姐姐说过,十三岁该执笔而非绣针。”
梁婶从灶间捧出煨好的姜汤。沈知意望着陶碗里浮沉的姜丝,恍惚想起儿时高烧不退,娘亲为她捂暖的汤药。临走前她将带来的文书匣拿给阿山:“要好好读书。”
沈知意跪在青苔斑驳的碑前:“娘,您总说女子当要独立,如今女儿懂了...”她将枯萎的野菊换成新摘的忍冬,“女儿找到了做官媒的意义。”
雨丝斜打进官媒衙的菱花窗,柳莹抱着晒干的艾草撞开门:“知意!”“她指着绯色官服上银线绣的流云纹,“七品!你怎做到的?!”
“许是沾了你的福气。”沈知意解下她送的平安符,“你瞧,红线都没散呢。”
门轴“吱呀”作响,温钰叩在门框:“沈大人既升七品,该搬到东厢房了。”她扫过柳莹泛白的九品青袍,“莫要坏了规矩。”
“温姐姐,官媒评品级不过十年光景。”沈知意抚过案头泛黄的《青洲婚律》,“百年前初代官媒着书时,可没分什么三六九等。”
“放肆!”温钰袖中婚书摔在案上,“你以为攀上镇国府就能坏祖宗礼法?”她盯着沈知意发间青玉簪冷笑,“谢世子风流名声在外...”
“温媒请慎言...!”柳莹突然起身。
“与何人相干?”沈知意指尖抵住簪尾,“温姐姐若看不过眼,不妨上奏罢黜我。”她推开木窗,“只是不知御史台是先查品级僭越,还是先查咱衙署的私账?”
惊雷劈开天幕,温钰绣鞋碾碎廊下枯枝:“我话且说到这,你好自为之!”
柳莹绞着帕子缩在竹帘后:“知意,我不想因我而拖累你。”
“说什么胡话。”沈知意握住她手心,“我留着是为盯着西墙那窝燕子...你瞧,幼鸟今日刚会扑棱翅膀。”
夜雨敲打残荷时,小厮叩门声混着更鼓传来。油纸包着的信笺染着龙涎香,谢榕屿的狂草力透纸背:“三日后的辰时,赔你一个庙会。”
沈知意望着檐角晃动的铜铃,儿时的记忆忽然清晰:娘亲曾抱着她说:“等春来...娘带你去逛庙会...”
“知意?”柳莹轻晃她衣袖,“若不想去,我替你回绝...”
“去。”她将信笺压在那本《青洲婚律》下,“我要看看庙会的糖画,有没有娘亲说的那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