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铁门缝隙,如同矿坑岩壁上裂开的一道漆黑豁口。冰冷、干燥、混杂着陈年尘埃与朽坏纸张的气息,持续而缓慢地从中渗出,弥漫在狭窄的岩穴里。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沃罗宁已经离开,只留下两名士兵如同石雕般守在豁口两侧。枪口低垂,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被死亡与未知共同浸染的空间。地上,尤里安的身影依旧无声无息,暗色的液体在他身下缓慢晕开,浸透了冰冷的碎石和尘埃。空气里只剩下尘埃落定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矿坑深处那永不停歇、如同大地心脏般沉闷的搏动,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帝国军部地下调度室。幽蓝的光线流淌在巨大的首都部署图上,无数代表部队、哨卡、情报节点的光点无声地明灭、移动,构成一张覆盖帝都的精密光网。瓦伦丁元帅站在光网前,身影被拉长、扭曲,投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他手中没有密钥,也没有信息板,只是背着手,指尖在身后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相互摩挲着,像在掂量无形的砝码。
一名军官如同影子般滑至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垂首,声音压得极低,仅能确保元帅听见:“‘冬宫’已收悉。‘信天翁’已离巢,目标总参谋部大楼。”
瓦伦丁的目光在部署图上代表总参谋部区域的密集光点群上停留了一瞬。那片区域的灯光似乎比别处更稳定,更…有序。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下颌,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军官无声退下。
调度室重归幽蓝的寂静。瓦伦丁的目光缓缓移向部署图西北角,那个代表矿坑区域、此刻正闪烁着微弱却持续红光的节点。那片红光周围,代表己方控制力量的绿色光点正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增加、收紧。“档案馆…”他无声地翕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计算,“罗曼诺夫的尘埃,该落定了。”
冬宫书房。壁炉里的火焰燃烧得异常旺盛,松木噼啪作响,将暖意固执地推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驱不散某种无形的寒意。奥列格·彼得罗维奇元帅依旧陷在宽大的丝绒扶手椅里,那杯新换的锡兰红茶搁在雕花小几上,热气袅袅。他手中拿着一份关于圣彼得堡冬季市政供暖管道检修的进度报告,看得似乎很专注。
古板的宫廷侍从官再次无声地滑入,俯身,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拂过耳畔:“‘信天翁’已升空,预计一刻钟后抵达。”
奥列格元帅翻动报告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依旧停留在纸页上,仿佛那行关于某区管道阀门更换的数据蕴含着无穷的奥秘。几秒钟后,他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红茶,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却没有立刻饮用。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放下茶杯,声音平稳如常,听不出丝毫涟漪:“知道了。壁炉的火,添些柴。”
侍从官垂首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火焰的爆裂声和纸张的沙沙声。奥列格元帅的目光终于离开了那份市政报告,投向壁炉中跳跃的金红色火焰。火焰在他沉静的瞳孔里燃烧、变幻,映照出某种深不见底的思虑。他搁下报告,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缓慢地敲击着光滑的木质扶手,节奏稳定,如同时钟的秒针。
矿坑深处,废弃支巷的污水在昏黄的应急灯下反射着油腻的光。空气沉闷压抑。格里戈里——那位眼神如鹰隼的精悍中年人,背靠着一处相对干燥的岩壁。他身边只剩下那位老矿工和另一个身形矫健、如同猎豹般的年轻人。三人都沉默着,如同融入黑暗的岩石。
老矿工闭着眼,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岩壁上,指尖感受着岩石深处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片刻后,他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锐光:“‘看门狗’没动。‘伤兽’的气息…快散了。”
格里戈里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侧头,目光穿透支巷的黑暗,仿佛能直接看到那扇扭曲的铁门和门外的景象。“‘小鸟’呢?”他的声音低沉,带着矿坑特有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