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美呋的心沉入冰窟。就在她绝望地准备退入阴影,另寻他法,那抹冰冷的锐利在眼底深处凝成更深的寒意时——
“呜————!!!”
一声凄厉、悠长、如同濒死巨兽哀嚎般的号角声,猛地撕裂了王都的夜空!声音来自东南方向,正是“铁毡”流民营所在的位置!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号角声如同滚雷,带着原始的、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呜咽,也盖过了老看守色厉内荏的呵斥!
这突如其来的、象征着混乱与暴力的巨响,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美呋紧绷的神经上!她浑身猛地一颤,那刻意伪装的瑟缩和卑微瞬间被击得粉碎!她几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脊背,猛地抬头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斗篷的兜帽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向后滑落了几分,更多的光线终于吝啬地吻上了她的面庞。
冻得发青的皮肤,此刻在号角声带来的巨大冲击下,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釉色薄胎般的脆弱感。几缕被冷汗浸湿的乌黑发丝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颊边,发间似乎有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尘埃覆盖的金属冷光一闪——那是一根磨得异常光滑、顶端镶嵌着小小深色宝石的细长金属簪子尾部,形状奇异,竟隐约带着几分听诊器耳件般的精巧弧度。而那双终于暴露在微弱光线下、望向东南方风暴之眼的眸子,此刻再无半分伪装!瞳孔深处,是极致的震惊,如同受惊的母鹿,清晰地倒映着远处风雪中仿佛燃起的无形火光;但这震惊之下,却翻涌着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一种近乎冷酷的、对局势骤变的急速判断,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釜沉舟的决绝,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将那份脆弱感撕裂,显露出一种与周遭污秽格格不入、却又在风暴中奇异绽放的、令人屏息的锋利之美。这惊鸿一瞥的真实,如同雪夜中骤然绽放又瞬间被风雪掩去的异色樱花,只留下惊心动魄的余韵。
老看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惊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个“可疑的小丫头”,失声惊叫:“天杀的!‘铁毡’!是‘铁毡’炸营了?!”
美呋没有回答。她猛地一拉兜帽,重新将自己裹入肮脏斗篷的阴影中,如同受惊的幽灵,瞬间退入了身后更浓重的黑暗里,消失不见。只留下老看守在原地惊惶失措,以及那穿透风雪、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的、预示着王都即将陷入血与火深渊的狂暴号角。
刑部后巷的冰冷石墙紧贴着脊背,美呋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流民营的号角…暴乱…计划全被打乱了!瓦伦丁的棋局,尤里安的网,还有她寻找莉迪亚真相的渺茫希望,在这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面前,都变得岌岌可危。她望向刑部那如同巨兽般的黑色轮廓,又望向东南方那被号角声点燃的、无形的烽烟。深渊,就在脚下。而那一线微光,似乎正被这席卷而来的风暴,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