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天的梆子刚敲过三下,雨就下得急了。
宋明允裹着油布斗篷坐在马背上,雨珠顺着斗笠边缘成串往下掉,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泥星子。
他底下的枣红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泥水里蹚出个小坑——这官道早被夜雨淋成了烂泥潭,押解郑氏的囚车吱呀作响,车轮子陷进去半尺深,两个衙役弓着背在前面推,后颈的粗布短打全贴在身上。
\"张叔,\"宋明允偏头喊了声,声音混着雨声有点闷,\"您老把油布往骨殖坛上再裹两圈,别让雨水渗进去。\"
张老三缩在囚车旁的油布伞下,骨殖坛用草绳捆在车板上,他正拿麻绳往坛口的封泥上绕:\"大人放心,我用三层桐油布包着呢。\"老仵作抹了把脸上的雨,突然压低声音,\"您说这郑氏,真能在知府衙门翻案?\"
\"翻不翻案看证据,\"宋明允把狗尾巴草从嘴里拽出来,草叶早被雨水泡得蔫巴巴的,\"昨儿验她儿子的尸,后颈有指痕,分明是被人捂晕了扔火里。
她个庄稼婆子,哪有力气把个半大的小子扛到柴房?\"他踢了踢马腹,枣红马往前挪了两步,\"倒是钱万顺那老东西,今早献茶时手背上的血渍——\"他屈指敲了敲腰间的银制喉管探测勺,\"新伤,像是指甲抠出来的。\"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
大人!\"赵捕快的喊声响得破了调,他骑的青骢马浑身淌水,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驿站...驿站有人留了信!\"
宋明允拽住马缰绳,枣红马打了个旋儿,溅了赵捕快一裤腿泥。
赵捕快也不躲,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雨水顺着他下巴直往下滴:\"小的刚送完郑氏的铺盖去驿站,那驿丞说有个戴斗笠的人留了东西,塞给我就跑没影了!\"
油纸包拆开,里面是张带折痕的糙纸。
宋明允凑近火折子看,烛火被雨打湿,忽明忽暗映得字迹发颤——\"忠魂碑下,未死之人\"。
\"忠魂碑?\"张老三凑过来看,伞沿的雨珠滴在纸角,\"不就是村东头那座前朝立的无名碑?
上个月闹鬼火案,您还在碑前烧过纸钱。\"他突然顿住,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抖开是张泛黄的羊皮卷,\"大人您看!\"
两张纸叠在一起,墨迹的运笔走势竟有七分相似——都是起笔重收笔轻,横画末端带个小勾。
\"这是祠堂密信的残页。\"宋明允的手指在纸背摩挲,\"有人在给我递消息,又怕被抓现行。\"他把纸条往怀里一塞,\"赵四,去看看囚车——\"
\"小心!\"
张老三的喊声响彻雨幕。
一支冷箭破风而来,擦着宋明允耳际钉进身后的老槐树,箭尾的羽毛还在雨中颤。
他本能地滚下马背,泥水里的石子硌得后背生疼,抬头就见林子里窜出四道黑影,腰间的短刀在雨里泛着冷光。
\"保护大人!\"押车的衙役们抄起木棍往前冲,却被黑衣人一脚踹翻。
为首的黑衣人挥刀劈向宋明允,他就地一滚,腰间的银勺\"当\"地一声磕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