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海棋局泰西风(2 / 2)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哈朗阿与纳兰·敬勇皆垂首不语,不敢轻易附和任何一方。

李鸿章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叹。他深知这位睿亲王素来顽固,视祖宗成法为金科玉律,对一切外来事物皆抱持敌意。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弘方之言,某种程度上也契合了陛下的心思。

天命帝默默听着两人的争论,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投向窗外灰蓝色的天空。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李爱卿所虑者,乃西洋火器之利;睿亲王所忧者,乃国家根本之安。二者皆是为国谋,皆有道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然,国朝自有体统,祖宗亦有遗训。泰西诸夷,其心难测,其俗迥异。加强海防,巩固殖民地之控扼,乃是当务之急。纳兰敬勇,沿海水师操练断不可松懈,对擅闯我禁海之西洋船只,可先礼后兵,若敢挑衅,便给朕狠狠地打!”

“臣遵旨!”纳兰·敬勇心中一凛,大声应道。

天命帝又转向哈朗阿:“海略院仍需密切关注泰西诸国动向,尤其是其军事技艺之变迁,不必事事效仿,但亦不可全然不知。至于通商,仍按旧例,于指定口岸进行,严加盘查,不可使其奸细渗透。”

“臣遵旨。”哈朗阿躬身领命。

最后,天命帝的目光落在李鸿章和弘方身上,意味深长地说道:“天朝之强,在于内圣外王,在于万民归心,而非区区几件外夷的器物。只要我大满内部稳定,上下一心,何惧宵小之辈?朕要的,是帝国的长治久安,是这江山社稷的稳固。西洋诸夷,不过癣疥之疾,真正的隐患,往往生于肘腋之下。”

李鸿章与弘方闻言,皆是心头一震,齐声道:“陛下圣明!”

李鸿章心中了然,陛下虽未明言闭关锁国,但字里行间,已是对西方技术敬而远之,更强调内部稳定高于一切。这既是对外来冲击的警惕,也是对任何可能引发内部不稳的“新思想”、“新技术”的天然抗拒。他那句“隐患生于肘腋之下”,更像是一种敲打和警告,提醒着朝中各派,莫要因为这些外部的纷扰,而影响了帝国内部的权力平衡。

天命帝摆了摆手:“今日便议到此处吧。此事关乎国运,还需从长计议。尔等务必殚精竭虑,为朕分忧。”

“臣等告退。”

待众臣退出御书房,殿内重归寂静。天命帝重新坐回御案之后,目光再次投向那张坤舆万国全图。他的手指在广袤的大满疆域上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东南沿海那一片漫长的海岸线上,眼神深邃,令人难以捉摸。

西洋的风,终究还是吹到了天朝的门前。是将其拒之门外,固守祖宗之法,还是审慎应对,取其可用之处?天命帝此刻的抉择,似乎更倾向于前者,或者说,是前者所带来的“稳定”。他更关心的,是手中的权力是否稳固,是爱新觉罗的江山是否能千秋万代。至于那些远在重洋之外的技术变革,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时代浪潮,在他的眼中,其重要性,显然要排在这之后了。

而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帝国高墙,以及统治者这种唯我独尊的心态,恰恰为某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势力,比如那神秘的“覆海会”,提供了滋生蔓延的土壤。他们或许会利用这种对外部世界的隔阂与误判,在东西方之间搬弄是非,攫取利益,甚至酝酿更大的图谋。

一场更大的棋局,已在四海之上,悄然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