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鼎中自成一界,挟带着两个人的灵魂逆流而上,穿越无尽时空。鼎身有淡淡的白光笼罩,抵挡着时光倒流对灵魂的冲击。
那似乎是接近灵魂重塑的痛苦,逆行的旅途,灵魂不断被分解重组,加诸灵魂的苦楚,更甚肉体被分割的痛。
二人不断打出印记,这是他们归来的信标,否则一个疏忽,很有可能消散于时间长河。他们忍受着灵魂的苦楚,竭力保持着灵魂的清明,神魂在一次次分解中,又一次次被重塑。
许阳看见天空一只巨手压下,偌大的城池化作飞灰,许夫子拼着半边身子消亡带着许阳飞遁,终于落脚于无极大陆某个早已破败不堪的小镇,许阳的印象里自此就多了一个名为黑水镇的地方。
许阳流下一滴泪。
无数流光擦身而过,穿过二人藏身的小鼎,似乎不受丝毫影响地穿梭而过。无数个少年一次次出拳,一次次问道,法则之力被他们凝练于掌指之间。
他们逐渐成长,术法神通精进,他们成长为一方霸主,他们一生都在做同一件事,向域外降临的神明问拳。
他们来自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有一个强大的、不可名状的祖先,尘世间没有东西可以记录那个称作“仙”的存在,他们只能供奉膜拜他的姓氏,属于他们的共同的姓氏——许。
哪怕是神魂状态的存在,许阳似乎仍能感觉到热血激荡,他终于得见血脉相连的存在。他留下了独属自己的信标。
长河的地魂经过“仙”的洗礼,早已坚韧异常,可他仍旧讶异于许阳神魂的强大,他无法理解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承载这么强大的灵魂,就像一个水瓶永远无法装下浩瀚的江海。
不过想到他的血脉传承,想到那个强大的存在,似乎一切又都说得通了。
镇魂鼎继续向前,时间似乎都不能在它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或许它本身就是跨越了无尽时间长河的存在吧!
一道空间裂隙出现在无极大陆上空,一尊神明撕破空间裂隙出现在空中。整个世界法则都在努力排斥着这个外来者,就像人体自然排斥病毒一样。
神明将一团散发着幽光的东西打入地底,又压缩了自身的境界,化身万千分散于无极大陆。
不久后,大风城拔地而起,原本和睦共处的巨人和人类开始了漫长岁月的相互攻伐。
一幅幅曾经真实发生过的画面似走马观花匆匆而过,忽地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无极大陆极北之地,一剑斩断了一棵参天巨树。
巨树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从中斜斜被斩落,无数愤怒的嘶吼自九天之上传来,吼声中夹杂着不甘与无奈。
虚影兀自不留手,手中青锋忽然化身万千道流光四散开来,凡人间隐藏的神明化身皆化为飞灰。无数道金光自空中降落,加诸虚影之上。
虚影起身收剑,抬头不屑地望着天空中逐渐消散的嘶吼,右手比了一个大大的中指。
孤峰!长河大声疾呼,许阳一瞬不瞬地望着那个渺小的身影。
似有所感,那道虚影也向二人藏身的镇魂鼎望过来,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挠了挠头,一步跨出,消失于九天之外。
鼎内的二人陷入了沉默,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啊,终于还是消失于岁月长河中了。
可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也为人间界做了最后一件事,断绝了神明降临的通道,绝天地通。许阳知道他最终的结局,最后的他翻过落日山脉,化身孤峰,化作了最后的守护。
值得吗?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会记得他的付出吧!可那些重要吗?
许阳不敢想,甚至不愿去想,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哪怕仅剩一丝残魂,也要跨越无尽星河,回到这个曾经养育了他的地方。
是执念吗?还是不屈的信念?他后悔过吗?应该是没有吧!你看,哪怕最后离开,他也是昂扬着大笑而去的。或许,他只是扪心自问,问心无愧罢了。
越是向前,岁月长河越是阻力重重,曾经逝去的岁月,那是哪怕神明都不能轻易触碰的禁忌,消失的终将逝去,往事不可追。两道昂藏的身影就那么站在鼎中,乘风破浪。
流光乍现,一道魁伟的身影跌落,带着浓浓的不甘,仰头悲啸声中黑发无风自动,只一拳便击碎了虚空,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步踏进空间裂隙。
这一步不知跨越了多远,只是仍旧离那道熟悉的气息相隔遥远。再次一拳破碎虚空,不知疲倦地奔走。终于,再次踏出空间裂隙的时候,面对的是满天的神明。
真君之下,神明被一往无前的拳意震碎,哪怕是真君,也在拳风之下喋血。那一战,血染星空。
神明仿佛无穷无尽的饿狼,他们知道这是扼杀“仙”最好的时机。终于,一道朦胧的虚影一指弹出,早已力竭的“仙”口中喋血,却仍将所有的神魂之力凝聚为一拳,拳曰“问天”。
虚影喋血,神明齐齐震荡,纷纷齐呼“帝君”,那昂藏的身影终是力有不逮,逐渐虚化,眼见消散于无形。
一座孤峰破空而至,裹挟着最后一丝真灵迅速遁逃。帝君震怒却无力阻拦,百万里疆域内,大星皆化为齑粉。
悲从中来。长河看着昂藏的壮汉,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两个字——星落,然后两行清泪不可思议地从长河的地魂双眼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