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始终提心吊胆地期盼着,远离落日山脉的它感觉自己就像迷失的羔羊误入狼群,心惊胆战地等着那个男人的到来,最好能多带些那些圆滚滚的珠子,聊以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看着一旁人模人样端坐的白猿,老黑就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妖兽,你装什么清高啊!可联想到那日白猿狂暴的样子,还是自己劝慰自己,要学会逆来顺受。
那有着惊天杀意的金色矛头,那古老神秘的阵法,还有那璀璨的光芒的血珠,不论哪一件都是超出他认知的存在。还有那一袋美味的珠子,冥冥之中老黑遵循内心做出了个重大的决定,死皮赖脸地跟着回了云中城。奇怪的是,白猿吉吉也一声不吭地跟着回来了。
老黑张嘴从身旁的树上撸下一串刚刚冒出的嫩芽,随便咀嚼了两下,酸涩的口感使得赶紧吐了出来,龇牙咧嘴舌头伸长,使劲呼吸,活脱脱一只燥热难耐的狗。折腾了一阵,又凑到盘坐的白猿跟前,可劲儿嗅了嗅,白猿仍旧紧闭双目丝毫不为所动,简直无聊透顶。忽然间,一个白胡子老头从树后探出头,鬼头鬼脑望向这边,却是高行大师。
老黑立马紧张起来,长长的马尾紧紧夹住,两只大眼死死瞪着探头而出的高行充满了戒备。这个可恶的老家伙从发现自己第一天就没安好心,不是拍拍屁股,就是掀起嘴唇看看牙齿,虽然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可老黑的本能觉得这老家伙的动作对它来讲充满了屈辱。
所以,当那个老梆子偷偷扯下自己一根珍贵的马尾的时候,老黑怒了,出离愤怒了,两排大牙咬出火星子追杀了老头足足两个时辰。
问道学宫的弟子们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高行大师御风而过,后边追着一匹样貌怪异的黑马,呲着大牙嘴里偶尔发出“汪汪”怪叫,早已经司空见惯。
这种情景自从高大师从落日山脉回来后已经上演无数次,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那些学宫的女弟子看着远远追过来的黑马,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尽量躲得远远的。可就算如此,也有倒霉蛋不幸被老黑盯上了。
一个圆圆脸庞有着点婴儿肥的小姑娘看着远处追着高大师过来的黑影,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转头就跑。一道黑色闪电掠过,好巧不巧地轻轻蹭了蹭少女的身体引得少女不由得身形一歪,扭头就看见黑马猥琐的那张大长脸,正自色迷迷地看着少女的胸部,嘴里不自觉流出一道晶莹旳涎水。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长长的马尾飘过的时候,在圆脸小姑娘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于是那张黑黑的马脸更加猥琐了。
“色马!”“无耻!”“阉了它!”路过的学宫弟子看见这一幕,讨伐声声。可慑于黑马剽悍强健的身躯,也只能停留在口头谴责。老黑则是很享受一般将咒骂当成了赞美,这才心满意足地四下张望,却早已没有了高行的身影。只留下圆脸小姑娘瘪着嘴,一副潸然欲泣的表情。于是一溜马蹄声响起,老黑早已顺拐着跑得无影无踪了。
溜溜达达的老黑转了几个大弯甩掉了后边的谩骂声,这才放慢速度踩着小碎步溜溜达达走到小院门前,一脚踢开院门,正好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顿时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故意别过头去不去看那一双眼睛。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不看你你就看不见我。于是又对上了几双戏谑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顿觉恶寒连连。
踢踢踏踏不安地动弹几下,老黑倒着退出了院子,很自觉地用嘴叼住院门的把手顺手带上了院门,听见院内骤然爆发的哄笑声响起。老黑的大脑袋从院墙上露了出来,呲着大牙努力让自己加入哄笑声中。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于是笑声更加响亮了,迅速淹没了早已沉寂已久的院落。
院子里的桃树被雷击过的地方依旧焦黑,却也抵不住四周纷纷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虬结干枯的枝丫蜿蜒曲折,那一点点青绿点缀其上,勃勃的生机随之散发。老树竟然又坚强地活了过来。
树下的竹制摇椅上,许阳懒洋洋地躺在上边,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干毫无保留地洒满了全身。早已容光焕发的火炜站在摇椅后,随着白皙的手掌用力,摇椅有韵律的前后摆动着,桃树枝干的倒影随着许阳的律动同样前后移动着,一股玄妙的气息悄然弥散开来。
身材小了一圈的吉吉就那么自然地端坐在石凳上,依旧古井无波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眼神里依然是历经无数岁月,洞穿一切虚妄的深邃。那个年轻人还是初遇的那个年轻人,可是分明又和初遇的年轻人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的眼神同样清亮,可那一闪而逝的幽邃还是被吉吉敏锐地感知到,那分明是跨越千万年的时光才有的幽邃深远。吉吉,这个有着漫长寿命的妖王,越来越感觉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了。明明他就在眼前,可是偶尔的失神间隙,似乎他就彻底地在眼前消散了,再看却又好端端地出现在眼前。
思思坐在许阳胸口,嘴里啊啊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两只小手不顾许阳钳锢住自己的身子,努力地抓向许阳。抓住一缕发丝,顺势滑下,两只白嫩的小手胡乱地在许阳脸上拍打几下,被许阳随便一口气吹起的发丝就飘了起来,于是小小的婴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脖子上的桃木小剑随着咯咯的笑声左右摇晃,吉吉的目光也追着小剑左右摇晃。
刘三甲端着刚刚煮好的热茶出来,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幕,顿住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叫雪娘的温婉女子,想来她见到思思能够快乐地成长也会欣慰吧?
老黑前腿搭在院墙伸着长长的脖子,后肢来回地挪过来挪过去,却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它,不满地打了几个响鼻,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竟是迈着碎步溜溜达达的走远了。院中众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小院重新归于平静,只有摇椅还在前后摇动着,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不免让人昏昏欲睡,许阳缓慢地合上了双眼。
或许是那一滴血珠的缘故,命魂自落日山脉回来后日益壮大。许阳哪怕闭上双眼,也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六识清明,就像现在哪怕背对着,也能清晰地感知出身后的火炜正痴痴地望着自己。
这个性格火烈的女子不知从何时起愈发的温和柔弱起来,那笑得弯弯如月牙的眼睛从来就没有从自己身上离开过,看的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