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树枝编成的篱笆院门,院内大槐树下青石桌上,炭炉的火正旺,偶有微风掠过炭火明灭间,茶壶正欢快地吞吐着雾气,迷茫的雾气中许夫子正举着烟袋,轻轻吐出在嘴里盘旋良久的烟,一双眼睛正笑眯眯地望向许阳。
相同的经历在许阳记事以来每天都在上演,也在少年十六年人生旅程中给予了少年足够的慰藉和温暖,所以当许阳如往常一样欢呼着奔向老人的时候,老人却是一点点的远离、破碎。当许阳再一次从梦中醒来,尘封的回忆仍旧如走马灯一样在脑中一帧帧闪过。
许阳鼻子酸酸的眨了眨眼,努力不让那一滴温热出来,抬头望了望窗外,远处天边微微泛白,几颗微弱的星努力挣扎着发出惨白的光,像是许夫子烟袋迸出的火星,又像夫子那浑浊不清的目光。
哼,哈,嘿。枯燥单调的早课伴随着少年一声声呼喝唤醒每个晨曦,少年的体魄也不再如小镇那般单薄,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少年的每一次挥拳蓬勃的律动着,似乎就算前路崎岖也能一拳打碎。如果一拳不行,那就再次出拳。
丝丝热气升腾,大大的汗珠随着少年每一次翻腾跳跃悄无声息地滑落,汗珠走过少年的额头,走过鬓角,走过昂扬的脖颈,走过少年嘴角细密的绒毛。
当早晨的第一缕光被孤独的身影采撷,拉出长长的影子相伴,少年终于暂停动作,长长吁了口气,一股酸麻充盈着少年生机勃勃的身躯。少年的心也似这万丈霞光,终有一日会跨过山海,去往他心中想去的任何地方。
至于现在嘛,欺山赶海、踏雪追风固然令人心向往之,但前提是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毕竟山高浪恶,雪冷风疾,而我们的小许阳还是一只小小的菜鸟,山高不可欺,浪涌不可渡,雪冷寒彻骨,风疾不可戏。
许阳调整好气息再吸气,慢慢将身体一点点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配合吐纳呼吸。当身体的承受达到一个临界点的时候,又缓慢恢复到站立姿势,稍稍调整呼吸,又是另一个怪异的姿势。
少年的身体就像园艺大师手中的一株小树,被扭转盘旋成各种怪异的姿势。不同的是园艺大师手中的树扭转是为了体现一种别样的美,而许阳则是武王林惊晚大人和战王林沐晨大人联手,苦心孤诣的翻遍了皇室藏经孤本结合诸多武道高手的经验,专门为许阳设计的炼体秘术。毕竟以许阳十六岁年龄看起来还算少年,可是相比武道淬炼,却是起步太晚。据说这套秘术练下来,有机会更加容易抓住武道奥义。
这门淬体功法不会将人练成肌肉隆起、臂可跑马的大块头,按照林大将军,哦准确地说是我们的武王大人林惊晚的话说,那种连伸手搔痒后背都做不到的大块头,早已经背离了武道真意。
许阳努力将自身每一块肌肉都努力拉伸,使其变得更加敏锐灵感,随时可以感受到周围气流的涌动和温度的变化。看似缓慢的动作做起来真的很辛苦,却无法抵挡少年的坚持。他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足够强大,就能够回去黑水小镇看看,那里有许夫子在等着他,那个身体残缺却永远对他笑眯眯的老人在等他,那是他不断坚持的动力。
佟虎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十笼包子加上两碗熬成奶白颜色浓汤的羊肉汤让小胖子看起来心情大好,似乎每天早晨老早就要爬起赶来学宫上课也没那么糟糕了,这种好心情在看到转角拐出来的人影时更是到达了高峰。
马脸少年王璧一路走来总觉心神不得宁,右眼不由自主地跳个不停。呸呸呸,大吉大利,晦气散去,王璧暗啐了几声。却在此时一阵嘎嘎笑声传来,犹如被踩着脖子的鸭子发出的惨叫,“孙子,哪里走。”一道怪声传来。
是了,眼跳的病根找到了。王璧缓缓抬起头,就对上佟虎那欠削的一张肥脸,两坨肥肉随着怪笑在两腮翻飞。
“你找死!”王璧咬牙切齿,脑门儿青筋暴起,只感觉两侧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有心暴扁一顿这个杀千刀的胖子。虽然入门大考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可是每每想到那天的场景,王璧都不免有吐血不止的冲动。
看了看不远处问道学宫的牌匾,王璧咬了咬牙,他还没愚蠢到在这动手。上一个敢在学宫私下动手的,坟还没干呢。目光如刀狠狠戳了戳佟虎,王璧侧身绕过继续向学宫走去。
膻风阵阵,一身羊肉香气的小胖子再次挡在王璧面前,一脸欠扁的表情:“别走啊,这么长时间了,赌注该兑现了吧?”王璧一愣,没来由一阵头脑发蒙:“什么赌注?”
佟虎白眼一翻。没错,王璧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他竟然能从本就被挤成两条缝的位置看出了佟虎在翻白眼。“是哪个嘴欠的,说小爷钟鸣四响就给老子舔鞋的?”
王璧顿感脑仁生疼,终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谁让自己嘴欠呢。满脸通红,眼里充满血丝,王璧咬牙切齿道:“胖子,你别欺人太甚!”
“讷讷呐,玩不起是不是?”佟虎高声怪叫,仿佛一个遭受轻薄的女子喊得撕心裂肺,顿时招惹来一群不明所以的目光。眼看有人看过来,佟虎嘴唇轻颤,仿佛承受了太多委屈,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瞧不起我,你可以打我,骂我,侮辱我,我都接下了,可是愿赌服输,我只不过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难道我有错吗?”情到深处,竟是泪眼蒙蒙,真真闻之伤心见者落泪。
王璧只觉喉头一甜,颤抖着手指向佟虎“你…你…”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想我王璧天骄之姿,何曾受辱如此,真乃欺人太甚,哇呀呀呀…
就在王璧涨红马脸强行自我加戏之时,却见佟虎突地啐了一口,猛然间似是想起什么左右张望一番确认无事,方才冷着一张脸道:“你什么你?愿赌服输,怎么不服?不服你倒是打我呀!”却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闪到了一旁的吃瓜众人。
啪叽,一个巴掌狠狠拍在了胖子后脑勺,顿时疼的胖子龇牙咧嘴跳将起来,一句“奶奶的”还没飙出口,看清了眼前的来人,顿时变成了一只温顺的肥猫,谄媚道:“绍舟先生好。”表情管理之到位,前倨后恭之反差,众人齐倒。
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的老者扑哧一笑,却也佩服小胖子收放自如,淡然道:“学宫所属,大声喧哗成何体统,速速散了。”言毕,转身投奔学宫,一身灰布长衫的许阳冲着胖子挤了挤眼,却是扭过头缀着老先生去了。
“许…”佟虎作势欲喊,却是终究没有喊出口,挠了挠头,很是不解许阳怎么会和高夫子攀上关系,全然没有注意王璧早已经悄悄随着众人溜走了。
小胖子扭头发现王璧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明摆着是白白浪费了自己堪称完美的演技,不觉愤懑。愤怒不会凭空消失,小胖子越看路上的石子越像王璧一般碍眼,一脚飞踢石子便划了个弧线远远飞走了,哎吆一声远远传来,“谁扔的石子,有没有公德心!”胖子飞遁。
高行,字绍舟,七品术法大师。
你肯定会不屑,七品有什么可炫耀的?可是当你知道,整个无极大陆,武道盛行,能够修炼术法的本就凤毛麟角,哪怕就算是三品放在任何一个帝国,任何一个宗门都是宝贝一样的存在,至于七品,已知整个大陆就俩,高夫子算一个,另一个没人知道是谁,在哪里,要不是高夫子偶然喝醉言之凿凿的拍胸脯当成吹牛的谈资酒后说出来,谁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事后无论再怎么追问,高夫子都三缄其口,甚至连酒都戒了。
而我们的皇,林溪陛下,妥妥的五品术法师。
术法,充分融入天地,沟通法则之力,手段近乎通神。七品术法大师,可以吊打九品武道宗师,除了近战菜鸡,堪称完美。
木材的清香随风阵阵传来,或淡雅或浓郁,那是属于不同材料分别独有的香味,却都能让人闻起来沁人心脾,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