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巫铃腕间的蛊印猛地裂开一道血口!碧鳞蛊王的残魂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啸,化作一道碧绿流光冲出银铃!银铃锁链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闪电般射出,死死缠住了三具试图挣脱蓝光束缚的骸骨!锁链尖端,蛊王遗留的毒牙闪烁着致命寒光,狠狠刺入了骸骨心口那枚锈迹斑斑的陆氏族徽!
嗡!
毒牙刺入族徽的瞬间,毒雾翻滚,妹妹阿蛮小小的幻影再次浮现。她悬浮在翻滚的毒雾之上,小脸上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空灵,小小的手指遥遥指向战场中央那最炽烈的蓝光核心——往生门!“姐姐…锁链…要穿过往生门…” 声音如同叹息,消散在风中。
“乾位(西北)缺金!用你的噬灵草汁!快!!”谢青符嘶哑的吼叫声如同破锣,他猛地咳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眼中闪过一抹同归于尽的疯狂!他竟一把撕开自己破烂的上衣,露出布满新旧伤痕和焦黑符咒的胸膛!七张由他心头精血绘制、尚未完成的残破血符瞬间被激发,在他胸前组成一个微缩却散发着狂暴气息的北斗血阵!
嗤——!!!
铁十七心领神会,怒吼一声,左手猛地拍在自己溃烂流脓的右臂伤口上!墨绿色的噬灵草汁如同高压喷泉般狂涌而出,被谢青符胸前的北斗血阵猛地吸了过去!
轰隆隆——!!!!
腐骨草的剧毒与噬灵草的毁灭毒液,两种世间至邪之物在血符构成的北斗阵中轰然碰撞!爆发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圈肉眼可见的、混合着墨绿与漆黑、充斥着湮灭气息的环形冲击波!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出!
咔嚓咔嚓咔嚓!
气浪所过之处,礁石粉碎!冲在最前面的五具骸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爆裂成漫天惨白的碎片!骸骨碎片飞溅中,露出了它们背后那被强行隐藏的真相——密密麻麻、完整而扭曲的往生阵逆转阵纹,如同丑陋的疤痕,烙印在冰冷的地面上!
“去!”铁十七狂笑着,正要将匕首掷向下一波骸骨,异变再生!他手中的匕首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竟脱手飞出!匕首在空中疯狂旋转,其上燃烧的青紫毒焰瞬间暴涨,凝聚成一条巨大无比的噬灵毒蟒,张开巨口,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噬向阴兵阵列后方那个玄鸟将领的残魂!
就在毒蟒巨口即将将那残魂吞噬的瞬间!
铁十七布满血丝、充斥着毁灭欲望的狂乱眼神,在触及那残魂模糊面容的刹那,骤然凝固!如同被一道九天玄冰冻结!
那张在毒雾与幽蓝光芒中若隐若现的、带着风霜与坚毅的脸庞……那道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总是温和笑着的眉眼轮廓……
“陆……陆教头?!”铁十七如同被九天劫雷劈中,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狂傲与狠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恐与茫然!八岁那年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尸山血海,残肢断臂,刺鼻的铁锈与死亡气息中,是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艰难地将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把最后半块沾着泥土和血迹的硬馍塞到他颤抖的小手里……
嗡——!!!
往生阵彻底失控!狂暴的幽蓝能量失去了所有约束,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狭窄的礁石滩上疯狂肆虐、撕扯!阵图光芒明灭不定,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
“逆运《百草诀》第三重!昭雪!!”陈百草残影的怒吼带着最后一丝悲怆与决绝!虚幻的身影猛地一掌,带着燃烧最后残魂的力量,狠狠劈在陆昭雪的后心!
噗——!!!
一大口滚烫的金红色鲜血如同喷泉般从陆昭雪口中狂喷而出!鲜血并未落地,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血色冰晶,如同暴雨般瞬间覆盖在剧烈波动的阵眼核心!
咔…咔咔咔……
寒冰蔓延的刺耳声响彻战场!陆昭雪左眼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在喷血的瞬间,骤然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寒霜!一股源自北海深渊、冻结万物的恐怖寒气从她每一个毛孔狂涌而出!碎玉剑发出惊天动地的嗡鸣,剑尖引动北海深处弥漫的至寒之气!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苍白冰环,以陆昭雪为中心,如同冻结时空的死神叹息,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所过之处,浪涛凝固成冰雕,翻滚的浓雾被冻结成白色的冰粉,疯狂扑来的骸骨阴兵连同它们身上的腐尸花藤,在瞬间被冻成了姿态各异的冰雕!那五艘巨大的幽冥战船,连同船上隐约可见的黑影,连同被花藤缠绕的沉重锚链,在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被彻底封入了厚达数尺的、晶莹剔透却又散发着死亡蓝光的坚冰之中!整个喧嚣的战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冰蓝地狱!
夜无痕灰色的瞳孔中映照着这冰封万物的景象,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冲向冰阵的核心——那被陆昭雪精血冰晶覆盖的阵眼!星图匕首不再是刺向敌人,而是毫不犹豫地狠狠扎入那最中心的冰晶之内!
“北斗归位!”
随着他嘶哑的低吼,悬浮在他身后、流转不息的星图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彻底脱离了他身体的束缚,如同一片真实的星河,轰然压向冰封的阵眼核心!星图中央,那一直缺失的北极星位,在接触冰晶核心的瞬间,被汹涌的星力精准填补!一个完整的、散发着浩瀚星辰威压的北斗星图,彻底烙印在冰阵之上!
咔嚓!咔嚓!咔嚓嚓嚓——!!!
五艘巨大的幽冥战船,船体上覆盖的厚厚坚冰,连同船帆上那巨大狰狞的九幽令图腾,在完整的星图威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爆裂!冰块夹杂着碎裂的船体木屑,如同冰雹般砸落!
当外层坚冰与船体剥落,露出下方被冰封的内部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那巨大战船底层的船舱里——密密麻麻,如同货物般堆叠、冻结着足足三百具穿着破碎陆氏玄鸟战甲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脸上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与绝望!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每一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深深钉入了一枚小巧精致、散发着浓郁甜腻脂粉香的猩红之物——醉红楼最负盛名的胭脂扣!它们如同邪恶的封印,死死钉在这些陆氏族人的魂魄之上,将他们化为维系幽冥阴兵道运转的……活体燃料!
“咳…咳咳……”云织月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瘫坐在破碎的卦纹光影中,燃烧殆尽的白发如同枯萎的杂草,混杂着溅落的冰渣,覆在她瞬间苍老了数十岁的枯槁面容上。她望着船舱里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又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这……这才是往生阵真正的阵眼……陈师父……他当年是用陆氏全族三百余口的命……硬生生堵住了幽冥殿这条阴兵道……”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
“嘶啦!”巫铃左手腕的蛊印彻底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碧绿色的血液如同小蛇般蜿蜒流下。那道碧鳞蛊王的残魂所化的流光,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毫不犹豫地钻入了冰阵核心、那刚刚被夜无痕星图补全的北极星位之中!
毒雾在冰面上弥漫,妹妹阿蛮小小的幻影最后一次浮现。她不再看巫铃,而是仰起小小的脸,望向被冰封的阴沉天穹,发出一阵空灵而诡异的大笑,小小的手指却依旧固执地指向那往生门彻底湮灭的位置:“锁链要缠住往生门啊!缠住!哈哈……”笑声如同破碎的银铃,随着幻影一同消散在冰冷的雾气里。
嗡!
缠绕在巫铃右腕的银铃锁链如同失去了核心的动力,骤然松开,无力地垂落。但一道冰冷的意念如同闪电,顺着锁链残留的气息猛地刺入巫铃脑海——那蛊王残魂并非失控,而是如同最后的守护与指引,主动融入了那片星图空白,化为了一道脆弱的屏障?锁链末端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瞬间缠绕上陆昭雪被寒气冻得青紫的手腕,末端一点银光闪烁,竟强行抽取了一丝陆昭雪体内蕴含庞大生机的金血,通过无形的联系,瞬间注入夜无痕后背那片刚刚归位、尚未稳固的星图核心!
陈百草的残影开始变得极其稀薄,如同即将消散的烟雾。那道虚幻的医者身影,最后的目光落在铁十七那只按在石碑上、几乎被毒液腐蚀得不成样子的溃烂手掌上。
“记住这痛……”残影的声音如同从遥远的亘古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与沉重,“记住噬灵入髓的滋味……日后……待它真正认主……才不会被反噬……才不会疯……”声音越来越微弱。
最后一点微弱的、带着温暖草药气息的灵光,如同归巢的萤火,从残影中飘出,轻轻没入陆昭雪紧蹙的眉心深处。
轰——!!!!
失去了陈百草残魂最后力量的维系,那庞大无比的往生阵核心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巨塔,轰然崩塌!覆盖着五艘幽冥战船和无数阴兵骸骨的坚硬冰层,连同那些被冰封的陆氏族人尸骸,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彻底碎裂、分解!化作漫天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如同星辰砂砾般的细小冰晶,随着北海清晨冰冷刺骨的寒风,彻底消散在茫茫的海雾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噗通!”铁十七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刺骨、遍布冰渣的礁石滩上。右臂溃烂的伤口传来噬灵草毒被强行抽回的、经脉逆向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却在剧痛中爆发出一种怪异而疯狂的大笑,声音嘶哑破碎,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哈哈哈!老头……够狠!够劲!!真他娘的……够劲!!!”他颤抖着,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拔出深深扎在冰渣里的新铸匕首。匕首的刃尖上,赫然钉着半枚在毁灭风暴中侥幸残留的青铜徽记——展翅的玄鸟图腾,陆氏族徽。粘稠的脓血顺着徽记边缘滴落。
在剧痛与狂笑的间隙,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变得迷离,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尸山血海……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却依旧对他温和笑着的陆教头,把最后半块沾着泥土和血迹的硬馍,塞进他冰冷颤抖的小手里……
夜无痕缓缓站直身体,后背那片巨大的星图纹身光芒彻底敛去,重新隐没于皮肤之下。但北极星的位置,一点极其微弱的金红光芒并未消失,而是凝成了一颗米粒大小、冰凉刺骨的冰珠,紧紧贴合在皮肤上。冰珠光滑的表面,清晰地映照出陆昭雪苍白脸上,左眼角那颗被寒霜冻结的、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陈百草……”夜无痕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摩擦,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风暴,“他把你……炼成了活阵眼。”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判决,砸在死寂的礁石滩上。
当——当——当——当——当——
遥远的海岸线上,五更天的梆子声带着亘古不变的苍凉节奏,穿透渐渐稀薄的晨雾,悠悠传来。梆子声中,夹杂着海鸥清越而略显悲凉的啼鸣。
谢青符挣扎着从冰冷的礁石上爬起,喉咙里如同破风箱般嗬嗬作响。他颤抖着伸出几乎被寒气冻僵的手指,对着空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他血符燃烧后的灰烬猛地一引!
呼——!
无形的力量卷动气流,灰烬迅速在他掌心上方汇聚、旋转,光影明灭,一张残缺不全但指向无比明确的——北海航线图——在微亮的晨光中逐渐清晰!
云织月倚靠着冰冷潮湿的礁石,艰难地喘息着。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颤抖着,从自己仅存的三根白发中,极其小心地扯下一根。白发在晨风中脆弱地飘荡。她闭上眼,嘴唇无声翕动,用尽最后的心神,将白发轻轻掷入卦盘彻底碎裂后残留的最后一丝微弱光影中。
白发燃烧,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细烟。
那烟气的尽头,极其艰难地指向东北方向。
“东北……三十里……有船……”云织月的声音如同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生命燃烧殆尽的疲惫,“船帆……打满脚纹路……和陈师父……残碑裂缝……一模一样……”说完,她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枯槁的面容被稀薄的晨光镀上一层惨淡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