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银镯当铺(2 / 2)

“陆青阳弑妻换钥!”

七个血字,如同七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昭雪的视网膜上,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什……什么?!”陆昭雪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握剑的手剧烈一颤,碎玉剑险些脱手坠落!弑妻换钥?父亲……杀了母亲?为了……九幽令?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幻术!是幽冥殿的攻心毒计!

“嘿嘿……嘿嘿嘿……”鬼使捂着断腕处喷涌的黑血,那只赤红的机械义眼却闪烁着更加恶毒疯狂的光芒,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可怜的小丫头……你娘临死的时候,还死死攥着这枚破镯子不放呢……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苦苦哀求我们的?求我们……放过她的孩子?嘿嘿……”

“闭嘴!给我闭嘴——!!!”陆昭雪彻底癫狂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都在那七个血字和鬼使恶毒的言语下被彻底撕碎!碎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寒芒,带着她滔天的怒火和无尽的悲愤,如同九天银河倾泻,悍然劈向鬼使的头颅!剑气所过之处,地面蔓延的黑油被冻结,空气发出刺耳的悲鸣!

然而,就在剑气即将触及鬼使心口的瞬间!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鬼使胸前残破的衣物猛地炸开,露出一片布满诡异符文的青铜护心甲!碎玉剑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剑气,竟被这青铜甲硬生生挡住!剑锋只在甲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斩痕!

巨大的反震之力传来,陆昭雪虎口崩裂!更可怕的是,就在这心神失守、力量反冲的瞬间,她手中那枚刚刚斩断经幡、沾满她心头精血的银镯,骤然变得滚烫无比!

“嗡——!!!”

一股庞大到无法抗拒、混杂着无尽悲伤、绝望、眷恋与……刻骨铭心爱意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怒海狂涛,毫无征兆地、粗暴地顺着她的手臂,狠狠冲入了她的识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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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汹涌,真实如刃:

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

摇曳的、昏黄的烛光下,是一张简陋的产床。

一个面容苍白如纸、却依旧美丽得惊心动魄的女子躺在血泊之中。她胸口,深深插着一柄剑——剑身冰蓝,流淌着星辰般的碎芒——正是碎玉剑!

她的眼神已经涣散,生命如同风中残烛。然而,她的右手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死死地攥着……一枚小小的、内侧刻着“昭”字的银镯!银镯在她无力的指间,泛着微弱却执着的青光。

床边,跪着一个浑身浴血、面容被痛苦和疯狂扭曲的青年男子——正是陆青阳!他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女子怀中,抱起一个刚刚降生、裹在染血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的手腕上,戴着一枚小小的、与女子手中一模一样的银镯。

陆青阳低头,看向婴儿的心口位置。那里,一个青铜钥匙状的烙印正散发着微光。他眼中是无尽的悲恸、决绝,还有……难以言喻的复杂。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将一枚染血的、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用力地、深深地按进了婴儿心口那个烙印之中!

烙印瞬间光芒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与钥匙融为一体!

婴儿因剧痛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陆青阳紧紧抱着啼哭的婴儿,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滴在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颤抖:

“昭昭……爹的昭昭……别怕……陆家的债……爹替你扛……所有的罪孽……爹来背……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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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识海中汹涌的记忆洪流与现实重叠,那撕心裂肺的啼哭仿佛就在耳边!陆昭雪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嚎!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从梁上栽倒!那不是幻术!那是银镯残存的、来自母亲最后时刻的真实记忆!父亲……父亲亲手将钥匙按进了她的心口?为什么?!那柄插在母亲胸口的碎玉剑……又是怎么回事?!

“幻术?!不……不是幻术!!”她猛地咬破自己的下唇,剧痛和腥甜让她强行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一丝清明!

然而,就在这心神剧震、瞬间恍惚的刹那!

“哗啦啦——!”

鬼使胸腔中爆射出的七条锁链,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趁着这千载难逢的间隙,猛地缠住了她因剧痛而微微松开的左手手腕——以及手腕上,那枚刚刚释放了惊天记忆、光芒正缓缓黯淡下去的银镯!

“嘎嘎嘎嘎!多谢了!陆家嫡系血脉的贴身之物……主上正缺这样的媒介……施展那灭绝血脉的……大咒呢!!”鬼使发出癫狂到极点的金属狂笑!缠住银镯的锁链猛地回缩,要将银镯彻底夺走!

同时,他仅剩的左臂猛地向下一按!

“轰隆隆——!!!”

陆昭雪脚下的地面,那蔓延开来的粘稠黑油中心,猛地向下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坑洞下方,并非泥土,而是一个翻涌着粘稠、暗红色血浆的巨大血池!血池之中,三百颗大小不一、如同被强行摘取、尚在微弱跳动着的——人心!正沉沉浮浮,随着血浪涌动!每一颗心脏表面,都缠绕着黑色的怨气锁链,散发出滔天的怨毒和绝望!

“看啊!你娘的心……也在里面泡着呢!嘎嘎嘎!”鬼使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兴奋,那只机械义眼死死盯着陆昭雪惨白的脸,“要不要……凑近点听听……它们在血水里……哭喊着什么?!听听你娘……是怎么诅咒你这个……害死她的孽种的?!嘎嘎嘎嘎!”

“娘……的心?”陆昭雪的目光瞬间被血池中那三百颗跳动的心脏攫住!伯父陆承影临终的呢喃(“你娘用命……”)、银镯中母亲攥着镯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父亲那泣血的低语……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悲恸、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鬼使这最后一根恶毒的稻草,彻底点燃!引爆!

“你——不——配——提——她——!!!!”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炼狱最深处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暴虐的尖啸,从陆昭雪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翡翠瞳孔中的金芒,不再是光芒,而是燃烧的、焚尽一切的金焰!

“嗡——!!!”

那枚被鬼使锁链死死缠住、光芒黯淡的银镯,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灵魂深处那毁天灭地的悲怒,骤然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青色光辉!如同回光返照的恒星!

“咔嚓!咔嚓!咔嚓!”

银镯在青光的极致爆发中,不堪重负地寸寸碎裂!但每一块碎裂的银镯碎片,都化作了一道道燃烧着复仇青焰的夺命利刃!在陆昭雪意志的牵引下,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带着凄厉的尖啸,倒射而回!

“噗!噗噗噗噗噗——!!!”

七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洞穿声几乎同时响起!

鬼使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他的眉心、他的双耳、他的鼻孔——七窍要害之处,瞬间被七块燃烧着青焰的银镯碎片狠狠贯穿!深深钉入!

“呃……啊啊啊——!!!”鬼使的狂笑戛然而止,变成了凄厉到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惨嚎!粘稠的黑血混合着机油和破碎的金属碎片,从他七窍中狂喷而出!

“幽冥殿!给我娘亲——偿命!!!”

陆昭雪彻底疯狂!碎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冰蓝光华,剑身之上,古老的青铜纹路疯狂亮起!她不再保留,全力引动昨夜在空山新冢感悟到的、来自地脉深处最阴寒的煞气!

“轰——!!!”

碎玉剑带着冻结万物的阴煞之气和陆昭雪倾尽所有的九幽之力,如同陨星坠地,狠狠刺入下方那翻涌着三百颗人心的恐怖血池!

“嘭!嘭嘭嘭嘭嘭——!!!”

如同点燃了三百个巨大的炮仗!剑锋触及粘稠血水的瞬间,那三百颗被怨气锁链缠绕、沉沉浮浮的心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同一刹那,毫无征兆地、极其惨烈地——同时爆裂开来!!!

粘稠滚烫的心头血、破碎的心室心房组织,混合着浓烈到极致的怨毒死气,如同喷发的血色火山,轰然冲上屋顶!整个当铺内部,瞬间下起了一场腥臭无比、令人作呕的血雨!

“啊——!!!”

鬼使那被银镯碎片钉穿七窍的残躯,首当其冲,被这蕴含着三百枉死者最后怨念的血雨当头浇下!他那由金属和生物组织拼凑的身体,如同被强酸腐蚀的蜡像,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迅速融化、坍塌!转眼间便化作一滩腥臭粘稠的黑红肉泥!

然而,在那滩不断冒着气泡的肉泥之中,一副闪烁着金属光泽、布满了诡异符文的机械骨架,竟诡异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骷髅头那空洞的眼窝,依旧死死“盯”着陆昭雪,下颌骨开合,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金属摩擦声:

“你……毁的……可是……陆家……三百……嫡系……心血……祭品……幽冥殿……不会……”

“陆家的债……”陆昭雪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踏着粘稠的血浆,一步步走向那具还在蠕动的机械骨架,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轮不到你这条老狗置喙!我自会去和那天地炉鼎……亲自清算!”

话音未落,碎玉剑化作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挑开了机械骨架颈椎连接处一块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黑色符石!符石碎裂,露出了里面一条蜷缩着的、通体漆黑、长满无数细密口器的狰狞噬魂蛊!

陆昭雪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抬脚,狠狠踏下!

“噗嗤!”

粘腻的爆浆声响起,那条邪恶的噬魂蛊瞬间被碾成一滩恶臭的黑泥!

就在这时!

“咻咻咻——!”

那些散落在地上、沾染着血污的银镯碎片残骸,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突然自行飞起,化作数道微弱的青光,射向血池中央,那随着血水退去而缓缓浮现的、一尊造型古朴的青铜小鼎的鼎耳处!

“嗡——!”

当银镯碎片嵌入鼎耳的凹槽时,陆昭雪心口的青铜钥匙印记骤然滚烫!与那青铜小鼎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爆发出柔和的青色光晕!

青光扫过,鼎身上原本被污血覆盖、模糊不清的铭文,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污垢剥落,露出了被掩盖的真容——那根本不是什么“陆”字!

鼎耳下方,两个由古老阴文篆刻的、散发着无尽邪恶气息的大字,清晰地刺痛了陆昭雪的双眼——

“幽冥!”

原来所谓陆家世代守护的镇族圣物——天地炉鼎,其核心组件之一,竟是幽冥殿用来炼化生魂的邪恶器皿!

“呵……呵呵……”陆昭雪看着那“幽冥”二字,发出一声悲凉到极致的冷笑。原来从头到尾,陆家都只是幽冥殿圈养的血脉锁钥和祭品!

晨光,终于艰难地刺穿了当铺残破的屋顶,落在干涸见底、只剩下一层暗红血痂和零星碎肉的血池上。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焦糊味。

陆昭雪静静地站在废墟中央,摊开手掌。掌心,是几粒被血污浸透、早已失去光泽的银镯灰烬。那枚伴随她二十年、承载着母亲最后体温与守护的镯子,彻底消失了。

就在这时,一缕极其微弱、却带着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熟悉气息,从那几粒灰烬中袅袅升起。黑气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极其稀薄、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的女子虚影。

虚影面容模糊,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悲悯。她轻轻飘到陆昭雪面前,虚幻的、半透明的手掌,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极其轻柔地、充满无限怜爱地,抚过陆昭雪沾满血污和泪痕的发顶。

如同母亲的手。

陆昭雪浑身剧震!翡翠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里面倒映着那模糊却无比真实的虚影,巨大的、迟到了二十年的孺慕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娘……亲?”干涩的、带着无尽颤抖和不确定的声音,从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汹涌地夺眶而出,划过她冰冷的脸颊。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深深地、不舍地凝视着她。在虚影彻底消散前的那一刻,她抬起虚幻的手指,带着最后一丝凝聚的力量,轻轻点在陆昭雪的眉心之间。

“嗡!”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信息流瞬间注入!

陆昭雪心口处,那枚青铜钥匙状的印记猛地亮起!表面的斑驳锈迹如同风化般簌簌剥落,露出了内里光滑古朴的青铜本体。而在钥匙内侧,一行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古篆刻字,如同烙印般显现出来——

一个完整的生辰八字。

那日期……赫然正是二十年前,药人窟发生惊天暴乱的——那一天!

虚影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如同晨曦下的露珠,彻底消散在微凉的晨风里。

巷子外,远远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奔雷般迅速逼近!是幽冥殿的援兵?还是青州城的官兵?

陆昭雪猛地抬手,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在当铺唯一还算完好的那面印满血手印的墙壁上,龙飞凤舞地刻下几个殷红刺目的大字:

“幽冥殿诸位——下次开当铺,记得多备几口棺材!”

刻完,她最后看了一眼母亲虚影消散的方向,眼中的脆弱与泪水瞬间冻结,只剩下比万年玄冰更冷的决绝。碎玉剑无声归鞘,她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当铺后方更深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废墟、血池、残骸,以及墙壁上那杀气腾腾的血书,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刺眼。

药人窟的秘密,母亲的遗物,父亲的抉择,幽冥的炉鼎……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噩梦般的日期。陆昭雪知道,她命运的齿轮,在母亲指尖点下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转动。